夜已深，基地燈光熄滅，隻剩下安全通道中閃爍的紅色應急燈。葉塵站在玻璃牆後，盯著封存於特等隔離間的“靈鏡”，那是一麵完整的古鏡，邊緣包裹著腐蝕銅殼，鏡麵不時泛起細微波紋，仿佛深水之下藏著某種不可名狀的生命。
    這麵鏡子是他們三天前從東南城區舊劇院地下挖出的。
    也是瑤溪第一次看見葉塵神情動搖的開始。
    “你認識它，對嗎？”她那天問他。
    葉塵沒有否認，他的眼睛死死盯著鏡麵，像是在回憶，也像是在逃避。
    因為在他夢中反複出現的那麵“黑鏡”，與這麵幾乎一模一樣。
    它不該存在於現實。
    這天晚上，葉塵再次夢見那個“無麵的人”。
    不再是在幽暗的空間中遙望，而是在他自己的房間內，對方坐在床邊，身體歪斜，臉上沒有任何五官，僅僅是一張蒼白皮膚覆蓋的空白麵孔。
    葉塵意識清醒，但無法動彈，隻能眼睜睜看著“無麵者”俯下身子，貼近他的耳邊低語：
    “你知道我是誰。”
    那聲音輕柔，卻仿佛撕開腦膜般刺痛。
    葉塵猛然驚醒，喘息如破風箱。他望向鏡子，卻發現——
    鏡中沒有映出他的倒影。
    而他的床邊，赫然壓出一個明顯的凹陷痕跡。
    他立刻衝向洗手間打開鏡燈，對著鏡子死死凝視。
    鏡子終於映出他的臉，但那張臉似乎——延遲了一拍。
    他舉手，那倒影慢了半秒才跟上。他眨眼，鏡中雙目卻沒有動作。
    那一刻，葉塵幾乎想一拳砸碎鏡麵，但手卻停在空中。
    他怕了。
    怕打破鏡子後，那個“真正的他”從碎裂深處爬出來。
    瑤溪趕來時，葉塵正坐在浴室門口，目光恍惚。
    “你又看見那個東西了？”她俯身，聲音溫柔卻不失警惕。
    葉塵沒有回答，隻是低聲說了句：
    “他越來越像我了。”
    第二天，林青匯報了一起詭異失蹤案。
    “實驗區封閉狀態下，一名監控員離奇失蹤。”林青翻著報告，“錄像顯示他坐在崗位上沒有離開，可最後一幀畫麵卻隻剩下椅子在原地緩緩旋轉。”
    “人呢？”瑤溪問。
    林青搖頭：“鏡子消失了——那一晚值班室內的鏡子在淩晨兩點整，消失不見。”
    葉塵抬眼，語氣冰冷：“不是消失，是門開了。”
    三人沉默片刻，隨後一致決定前往值班室實地調查。
    值班室內空蕩蕩的，隻有一盞微弱吊燈在頭頂閃爍。牆上的鏡框確實空空如也，隻留下一圈燒灼般的黑痕。
    瑤溪走近一看，皺眉道：“這不是燒焦，是……血液腐蝕。”
    葉塵伸手按在黑痕上，指尖傳來一陣熟悉的冰冷，他閉眼靜聽。
    那一瞬間，他仿佛聽見無數人在耳邊低語、哭泣、哀求，所有聲音混成一股模糊喧囂，直刺腦海。
    “你能聽見他們。”鏡中的聲音再次響起，“你是我們之間的通道，葉塵。”
    他睜開眼，後退半步，身形微晃。
    “你聽見了什麽？”林青問。
    “那個人——不，是那群人，他們從鏡子裏看著我們，像看牲畜一樣。”葉塵抬頭，目光空洞。
    “你要離開這麵鏡子。”瑤溪嚴肅地說，“太近了，它會把你拉進去。”
    但他們都知道，為時已晚。
    鏡中異象已從精神領域滲入物理世界，葉塵的精神狀態越接近極限，鏡域的封鎖就越脆弱。
    回到控製中樞，葉塵打開日記，一頁頁翻過，卻發現中間夾著一張照片。
    照片上，是他兒時與母親在老家門前的合影。
    但問題是——這張照片，從未存在過。
    葉塵從小孤兒，在封閉醫院長大，從未有過母親的記憶。
    他盯著照片，忽然想起“無麵人”曾低語：
    “我能給你回憶，真實的、完整的，隻要你打開門。”
    門，指的就是鏡。
    他知道，隻要他願意放棄現實的痛苦，沉入鏡域，那些缺失的生命片段就會以假亂真地回饋給他。
    但代價是——靈魂將不再完整。
    瑤溪悄然走近，輕聲問：“你不該一個人承受。”
    葉塵合上日記本，聲音低沉卻堅定：“我不是一個人。”
    他已做出決定。
    鏡域之門必須徹底封閉。
    而他，要成為那最後的“封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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