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仙官升職愁白頭,土地離婚跪破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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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仙湖解凍的消息像一塊巨石砸進平靜的池塘,激起巨大水花。
    楊十三郎站在天梯般的山路上,望著腳下那片逐漸熱鬧起來的仙鶴寮,眉頭緊鎖。霧氣在他周圍緩緩聚攏,仿佛要將他與塵世的喧囂隔開……到仙鶴寮幾日了,師傅劉大門禁特意囑托要照顧好的那群仙鶴一隻都沒見到……
    "逐鹿者不顧兔..."
    十三郎低聲自語,玄鐵刺在腰間微微顫動,似乎感應到主人內心的波動。他深吸一口氣,將注意力重新集中在山頂那顆神秘的仙胞上。那是他唯一的責任,也是此刻唯一能讓他心安的所在。
    秋荷、馨蘭和幾個侍女提著裙擺想要跟上,卻被十三郎低沉的聲音攔住:"你們就讓我一個人上去吧!"
    那聲音裏透著一股拒人千裏的寒意,秋荷率先停住了腳步,眼中閃過一絲擔憂。官人前些日一刺兩個洞,現在連升雲都費勁……
    楊十三郎轉過一塊形如臥虎的巨石,眼前豁然開朗——那條被稱為"登天梯"的山路筆直地插入雲霄,雲霧在石階間流淌,宛如天河倒懸。他的靴子踏在曆經千年風霜的石階上,發出沉悶的聲響,每一步都像是踏在自己的心上……
    短短幾天內已有數千逍遙客湧入這片曾經的淨土。有人拿著祖傳的羅盤,尋找幾百年前的祖屋;有人隨便砍幾根竹子圍個圈,纏上褲腰帶,就宣稱這是他的地盤;更有著急者,天庭第一家私人逍遙遞"哮天犬急腳鋪",已經租下李幺妹家臨街的七間大鋪麵開張營業。整個仙鶴寮噗噗作響,像一鍋煮沸冒泡的八寶粥。
    "玉帝、金母加白眉大仙的恩寵,比這座巨靈山還沉..."
    十三郎苦笑著搖頭,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玄鐵刺的紋路。這份恩寵背後是無形的壓力,特別是這顆神秘的仙胞,稍有差池,後果不堪設想。
    霧氣漸濃,十三郎的身影在雲霧中若隱若現。他忽然停下腳步,耳朵微微一動——有什麽東西在石階旁的鬆樹下窸窣作響。
    "誰?"
    十三郎厲聲喝道,手已按在玄鐵刺上。離他僅三步之遙,兩個身穿綠色長袍的身影從鬆樹後轉出,跪倒在石階旁。他們與背後的鬆樹渾然一體,若非主動現身,十三郎幾乎察覺不到他們的存在。
    "楊仙官,是我們!"蒼老的聲音帶著幾分惶恐。
    十三郎眯起眼睛,看清了來人——是本地的土地公公張福德和土地婆婆柳金花。他緊繃的神經稍稍放鬆,但眉頭仍未舒展:"我昨天不是回複你們了嗎?勘察地界的事不急,金母賞賜的地就放在那,又不會少一尺...你們先回吧,等我忙過這一陣子再說。"
    他側身欲走,卻被土地婆婆柳金花急切的聲音攔住:"楊仙官,我們找你另有一事...我們要了卻塵緣,各歸天道..."
    十三郎的腳步猛然頓住,緩緩轉身,眼中閃過一絲詫異:"啥?"他眉頭微蹙,足足思忖了半袋煙的工夫才反應過來,"福德正神,福德夫人...你們是要解契分開過,重回清淨嗎?"
    "是,是,楊仙官,您明察..."兩位地隻連連磕頭,額頭在石階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十三郎忽然覺得有些好笑,就近找了塊平整的石頭坐下,玄鐵刺從腰間橫到了雙膝上:"我隻是一個看守仙胞的仙吏...仙官,這事找我沒用。據我所知你們得去趟月老閣,找月老,合和二仙...書上就這麽說的。"
    "楊仙官啊..."土地公張福德未語淚先流,顫抖著從懷裏掏出一團皺巴巴的紙,小心翼翼地展開遞給十三郎。
    紙上是月老閣的批文,朱砂印章鮮豔如血。十三郎逐字閱讀,眉頭越皺越緊。批文駁回了土地公婆的解契請求,理由有三:一是他們的姻緣乃玉帝欽點,關乎一方水土香火;二是他們的矛盾不過是嘮叨與嗜酒這等雞毛蒜皮的小事;三是擔心神仙眷侶不和會給凡人帶來不良的示範影響。
    "既然天庭姻緣司月老閣已經有批文,你們還找我..."十三郎將批文遞還,話未說完就被打斷。
    "楊仙官,我們解契這事,玉帝另有親筆旨意。"福德飛快地從腰間錦盒中取出一紙,雙手奉上。
    十三郎接過一看,寥寥數語卻讓他心頭一震——玉帝竟將此事轉批"仙鶴寮鎮壘仙官"主理。問題在於,仙鶴寮目前根本沒有鎮壘仙官!
    "福德正神,正神夫人……"
    十三郎將旨意遞回,正色道:"本仙官隻是巨靈山守胞仙官,並非仙鶴寮鎮壘仙官,無權受理你們的案件。"
    他站起身,撣了撣衣袍上的塵土,"微末臨行奉勸一句:你倆好好過日子吧,別折騰了,仙鶴寮土地廟馬上就要熱鬧起來了,還差那一點香火銀?"
    說完,他不再理會身後土地公婆的哭訴,大步流星地向山上走去。
    柳金花的哭聲沿著石階追了上來:"玉帝啊,您讓我們找仙鶴寮鎮壘仙官解契,您倒是指派一個仙官管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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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哭喊聲讓十三郎心頭莫名煩躁。他加快腳步,很快將聲音拋在身後。當他來到仙胞所在的山頂平台時,已是正午時分。陽光穿透雲層,灑在那顆名震天庭,稱為"仙胞"的巨石上,蛋殼狀的表麵泛著奇異的光澤。
    仙胞沒有仙鶴寮老童生古月筆下描寫的那般神奇——會發光、會唱歌、會預言災禍。但它確實非同尋常,碩大如屋的橢圓形石體表麵布滿了天然形成的紋路,那些紋路扭曲蜿蜒,仿佛蘊含著某種古老的密符。
    十三郎借著正午最明亮的陽光,繞著仙胞緩緩行走,目光掃過每一寸表麵。他已經記不清這是第幾圈如此仔細地檢查了,但每一次都不敢有絲毫懈怠。那些紋路他幾乎能閉著眼睛畫出來——左上角像龍飛鳳舞的"天"字,右側中部形似展翅仙鶴的圖案,底部則是一排排如同文字的符號...
    檢查完畢,十三郎雙手合十,閉目與仙胞進行無聲的交流。這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溝通,沒有語言,沒有圖像,隻有一種溫暖的能量在兩者間流動。半個時辰後,他睜開眼,緊繃的麵容終於舒展些許。
    "一切正常。"他輕聲自語,如釋重負地吐出一口氣。
    下山時,十三郎選擇了另一條小路。這條路更為陡峭,但能避開剛才遇到土地公婆的地方。他不想再被那些瑣事糾纏,此刻隻想回到住處,好好休息片刻。
    然而,命運似乎另有安排。還未下到山腳,他就聽到一陣喧嘩聲傳來。十三郎心頭一緊,以為又出了什麽亂子,連忙升起蓮花雲,一個縱身便來到山腳下。
    "楊仙官辛苦了!"
    一個熟悉的聲音讓十三郎愣在原地。他定睛一看,竟是玉帝身邊的太白金星!老者銀發白須,手持拂塵,麵帶慈祥微笑,周身環繞著淡淡的金光。
    ——他怎麽又來了?
    滿腦子疑問的十三郎慌忙伏地要拜,卻被太白金星用拂塵輕輕托住:"楊仙官客氣了。"
    "十三郎不知金星上仙降臨,有失遠迎,罪過罪過。"十三郎仍保持著半跪的姿勢,額頭沁出細密的汗珠。太白金星親臨,必有重大旨意。
    太白金星清了清嗓子,神色肅穆:"老朽隻是來傳玉帝旨意的...楊立人聽宣..."
    楊十三郎撲通一聲雙膝跪地,額頭觸地,心跳如鼓。太白金星的聲音忽然變得洪亮莊嚴,在山穀間回蕩:
    "玉帝口諭:「今有楊立人,善根惠存,功行圓滿,曆劫三十三生而不墮其誌,斬蛟伏魔以衛天道。朕觀其器宇軒昂,當堪大任。特擢升為:正四品西嶽君司,主西嶽群山風雨調順、生靈度化;仙鶴寮鎮壘仙官,統禦天界傳信仙鶴,協理三界文書急遞;兼巨靈山仙胞看守仙官,護持先天靈脈,鎮守仙胎靈根。賜紫綬金印一方、五嶽真形圖半卷,可調西嶽三千山神土地,遇急務可直奏通明殿。望爾持心如鏡,禦下以威,恩威並濟,不負天恩。若懈怠瀆職,雷部三十六將當依天律問罪。」"
    太白金星頓了頓,又補充道:"西嶽君司俸祿:歲領蟠桃三顆、金丹一壺,享下界香火三成;仙鶴寮需每旬呈報《三界羽書往來錄》至披香殿;巨靈山仙胞若有一絲閃失,削去頂上三花——欽此!"
    隨著最後一個字落下,一道金光從天而降,籠罩在十三郎身上。他感到一股暖流湧入四肢百骸,官服無聲無息地發生了變化——原本絳紫色的袍服變成了深紫色,腰間多了一條金絲玉帶,左肩浮現出西嶽山形的紋章。
    太白金星從袖中取出一個紫檀木匣,遞給仍在發愣的十三郎:"這是紫綬金印和五嶽真形圖半卷,請君司收好。"
    十三郎機械地接過木匣,腦中一片空白。短短幾天前,他才被授予五品武官,今日竟又擢升為四品文官,還身兼三職!這在天庭記載上幾乎前所未有。
    "上仙!"
    十三郎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微末有一事不明...為何玉帝前幾天才授我五品武官,今日又改授四品文官?"
    太白金星捋須微笑:"天機不可盡泄。不過..."他壓低聲音,"君司可曾想過,為何玉帝會將土地公婆解契一案交予"仙鶴寮鎮壘仙官"處理?"
    十三郎瞳孔微縮——原來玉帝早有安排!他今日的任命,或許就是為了處理這樁看似微不足道實則暗藏玄機的神仙離婚案。
    太白金星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意味深長地說:"楊仙官,不,現在該稱你為西嶽君司大人了。土地公婆的解契案,看似小事,實則關乎三界秩序……嗬嗬……"
    說完,太白金星駕起祥雲,飄然而去……拂塵一揮,一座奢華的西嶽君司府邸赫然出現在仙鶴寮最高處。
    留下十三郎一人站在山腳下,手中捧著象征權力的紫檀木匣,心中翻江倒海。
    夜幕降臨,十三郎來到自己的新官邸——府邸內啥都不缺,一切早已布置妥當,顯然天庭早有準備。
    夤夜時分,仍無法入睡。十三郎站在窗前,望著月光下的仙鶴寮鎮壘,玉露溫泉邊上燈火通明……
    "西嶽君司、鎮壘仙官、守胞仙官..."他輕聲重複著自己的新頭銜,每一個都重若千鈞。特別是那個"仙鶴寮鎮壘仙官"的身份,意味著他明天就要麵對土地公婆的解契請求。
    十三郎苦笑著搖頭,想起太白金星臨別時的話。玉帝的用意究竟是什麽?為何要讓他這個園丁出身的仙官來處理姻緣案件?西嶽群山、仙鶴寮和仙胞之間,又有什麽不為人知的聯係?
    月光如水,灑在十三郎紫色的官袍上。明天,他將以全新的身份麵對全新的挑戰。而今晚,他需要理清思緒,準備好迎接未知的風暴。
    他輕輕打開紫檀木匣,紫綬金印在月光下熠熠生輝,五嶽真形圖的半卷散發著古老而神秘的氣息。十三郎深吸一口氣,知道自己的仙途從此將走向一個不可預測的方向。
    窗外,一顆流星劃過夜空,轉瞬即逝。十三郎忽然想起一句古老的仙諺:"雲頭一步錯,地下十年災。"
    今夜過後,他將不再是那個單純的守胞仙官楊十三郎,而是肩負天庭西陲重任的西嶽君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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