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仙官兩難選良心,一核定奪三界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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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十三郎坐在西嶽君司府的書房裏,案頭堆滿了土地公婆的訴狀、賬冊、留影玉符,還有幾封不知何時被人悄悄塞進來的匿名信。窗外,仙鶴寮的燈火依舊通明,逍遙客們三三兩兩聚在街邊,議論著今日公堂上的勁爆黑料。
    "官人,您該歇息了。"秋荷端著一盞安神茶走進來,茶湯澄澈,浮著幾片巨靈山特產的雪蓮瓣,清香嫋嫋。
    十三郎揉了揉太陽穴,接過茶盞,指尖觸到杯壁時微微一顫——茶是燙的,但杯底卻凝著一層薄霜。
    "這茶......"
    "是戴姑娘特意調的。"秋荷輕聲道,"她說您這幾日心神耗損,需以"冰火兩重天"的法子固本培元。"
    十三郎低頭啜了一口,茶湯入喉,先是一陣刺骨的寒,隨即化作滾燙的暖流,順著經脈遊走全身。他長舒一口氣,仿佛連魂魄都被熨平了幾分。
    "芙蓉怎麽樣了?"
    "已經睡了。"秋荷猶豫了一下,"隻是......她睡前一直盯著自己的手腕看,說那金線留下的紅痕,似乎淡了不少。"
    十三郎眉頭一皺,還想細問,窗外忽然傳來一陣翅膀撲棱聲。
    "咕——"
    一隻通體雪白的仙鶴落在窗欞上,喙中銜著一枚蟠桃核,"嗒"地一聲吐在案上,隨即振翅而去,羽翼帶起的風掀翻了最上麵那封匿名信。
    信紙飄落在地,露出猩紅的朱砂字跡:
    "核和)為貴。"
    十三郎盯著那枚蟠桃核,突然笑了。
    "秋荷,你說......玉帝要是想暗示我什麽,為什麽不直接下道密旨?偏要搞得這麽神神秘秘,又是仙鶴又是桃核的。"
    秋荷眨了眨眼:"或許......是陛下怕眾口鑠金?"
    "機靈。"十三郎指尖一彈,蟠桃核"嗖"地飛向書架,穩穩卡在一本《天庭律例》的縫隙裏,"可他不該用蟠桃園的桃核——這玩意兒,金母那兒可是有數兒的。"
    話音未落,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
    太白金星拄著拂塵站在門口,銀發白須被夜風吹得微微飄動,臉上掛著萬年不變的慈祥微笑。可那雙眼睛卻亮得嚇人,像是兩顆淬了火的星辰。
    "楊君司,深夜叨擾了。"
    這太白金星,來回穿梭,已經第三次見麵了,好像他從沒離開過仙鶴寮似的……
    十三郎立刻起身行禮,卻被太白金星用拂塵虛虛一托:"不必多禮,老朽隻是來傳句話。"
    "上仙請講。"
    太白金星慢悠悠走到案前,袖中滑出一卷空白聖旨,輕輕攤開。
    玉帝的朱批憑空浮現:
    "此案宜速結,莫深挖。"
    七個字,殷紅如血。
    十三郎盯著聖旨,忽然覺得那紅色刺眼得很。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玄鐵刺,冰涼的觸感讓他稍稍冷靜了些。
    "金星大人,上仙……"他斟酌著詞句,"若下官查出天庭仙官貪腐......該當如何?"
    太白金星笑而不答,隻是用拂塵梢點了點那枚蟠桃核。
    核為貴。
    和稀泥為上。
    十三郎心下了然,卻固執地非得問清楚:"下官愚鈍,還請上仙明示。"
    太白金星歎了口氣,忽然壓低聲音:"楊君司,你可知為何玉帝偏偏選你審這案子?"
    "因為下官剛正不阿?不,是因為我有北鬥血脈?"
    "當然……但主要是因為你是白眉大仙五百年前上呈的,天庭天樞院青案子預備人選……我今天可說了太多了點。"
    太白金星眼中精光一閃,"仙胞將出,三界氣運動蕩,此刻最忌內亂。有些事......不是不查,是不能現在查。你隻要記住一點就行……"
    說著,他袖中又滑出一物——半塊碎裂的銅鏡。
    十三郎瞳孔一縮:"玄微子的因果鏡?"
    "不錯。"太白金星將碎片按在案上,"你且看看。"
    鏡麵泛起漣漪,漸漸顯出一幅畫麵:
    九重天淩霄殿上,玉帝正與一位紫袍仙官對弈。那仙官執黑子,每一落子,棋盤上便有一枚白子化作灰燼。
    "這是......"
    "月老閣首座,月下老人。"太白金星聲音發緊,"他在借土地公婆的案子,逼玉帝棄子認輸。"
    畫麵突變,紫袍仙官袖中金線翻湧:"陛下,您說......是八十一個仙官重要,還是三界安穩重要?"
    玉帝的指尖捏碎了一枚白子。
    因果鏡"哢"地裂開,畫麵消散。
    書房裏死一般寂靜。但十三郎識海內巨浪滔天:
    ——我是青案候選人?我骨骼也不清奇啊?其他候選人是誰?白眉元尊不告訴我還可以了解。太白金星泄露天機給我,單純是賣個人情給我嗎?還有那個月老閣首座,是有資格陪玉帝下幾盤棋的,但他有資格跟玉帝掰手腕嗎?那月老的背後是誰?是金母嗎?這鏡子裏的對弈畫像是虛幻的嗎?
    良久,十三郎緩緩抬頭:"所以,玉帝是要我......快刀斬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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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白金星收起碎片,"聰明,該罰的罰,該壓的壓,但別掀棋盤。"
    十三郎突然笑了:"那土地公婆呢?他們很可能是被咒術所害。"
    昨天在堂上十三郎就已經發覺了蹊蹺,一個不入流的小仙為了解契,敢在眾目睽睽之下爆那麽多猛料嗎?就算解契了,命還在嗎?而且福德和金花說這些的時候,嘴唇不停地痙攣,不受控製。
    "解咒容易,圓場難。"太白金星意味深長,"楊君司,你是個聰明人。"
    說完,他轉身走向門口,卻在跨出門檻時頓了頓:"對了,那蟠桃核內的東西......對你的傷有好處,是陛下賞你的。"
    "下官明白。"
    待太白金星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秋荷立刻關緊房門,轉身時臉色煞白:"官人,咱們是要......糊弄過去嗎?"
    秋荷總感覺哪裏不對。
    楊十三郎說出她想說的話:“為官一任,有罪不查如豺伏草,有罪不懲似鴆藏羽。上負紫府授印之恩,下負黎庶香火之奉,官德私德俱虧,仙骨凡心同朽……”
    十三郎摩挲著玄鐵刺,忽然一用力——
    "鏘!"
    刺尖紮進蟠桃核,竟發出金鐵交鳴之聲。核殼裂開,露出裏麵一顆赤紅如血的丹丸。
    "啥?"十三郎捏起丹丸對著燈光細看……
    書讀得多還是有好處的,他認出來了:"這是"九轉護心丹",玉帝這是怕我扛不住壓力,提前給顆保命藥嗎?"
    秋荷急得直跺腳:"您還笑得出來!這明擺著要您背鍋!"
    “天地良心……”
    楊十三郎嘴裏雖然隻吐出四個字,但腦子裏卻誦讀了一遍,自己寫在天庭律條扉頁的一段話:
    ——天無私覆,地無私載,日月無私照。人心若昧,則乾坤蒙塵;公道若虧,則山河飲恨。
    吾輩立世,當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地。舉頭三尺有神明,俯首九泉存因果。欺心者,縱得一時之利,終難逃天理昭昭;守正者,雖曆萬般劫難,必不負浩然乾坤。
    若問良心何在?在蒼生啼血處,在冤魂泣淚時,在君子慎獨時的一念清明,在匹夫怒發時的一聲長嘯!
    十三郎忽然湊近秋荷,壓低聲音:"去告訴朱玉,讓他連夜提審土地公——記住,要在仙鶴寮大牢最深處那間"寒冰獄"裏審。"
    "寒冰獄?那不是專門......"
    "對,就是專門凍神仙神識的地方,太白金星是個好仙啊!我這君司府的府邸,堪比天庭天樞院了,什麽配套都是最頂級的……"
    秋荷聽完,眼睛瞪得溜圓:"這、這能行嗎?"
    "放心,朱家兄弟是專業盤案大師,水準不比天樞院差。”
    十三郎把玩著那枚"九轉護心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玉帝想和稀泥,有人想掀桌子,而咱們嘛......"
    他"哢吧"一聲咬碎丹丸,滿嘴血腥味中混著一絲詭異的甜:
    "得讓仙胞"顯靈"才行。"
    楊十三郎自己的官人…這神情這股冷氣…秋荷還是第一次見,她不由心中一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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