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血匙鍾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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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座哥,咱們好不容易才出來……回吧!俺有點害怕……三位嫂子知道我帶你出來,我可不好交代……”
也難怪一向嘴硬的七把叉說出害怕二字。
因為,他們前麵又出現一座鼓樓……回首一看,他們剛才上上下下跨台階、穿密道轉了一大圈的那座鼓樓居然沒了,就這樣憑空消失了……
十三郎身上龍鱗衣又鼓脹了幾分,似乎也在提示楊十三郎回去……
“回去,天眼城壘的迷有可能就永遠解不開了……邪不壓正!”
楊十三郎轉過身來,可能是為了緩解七把叉的緊張情緒,笑眯眯說道:
“現在回去,隻能呆坐在茶樓裏繼續聽別人的故事,進一步……茶樓裏說書人說的可就是你七把叉的故事了。”
七把叉被逗笑了。
“理是這麽個理,但……俺……”
七把叉上次餓殍山大戰,和朱風一起被分配在看守鷹嘴口,布在溪水裏的幾張蠶絲網,隻網住了被金羅大仙一腳踢飛的那個大屁股判官,一盤查還是個好判官,一個幽冥界最敬業的好判官……懊惱了幾個月。
立功機會就在眼前……七把叉抽出棺材釘子跟了上去……
但有最後一句話楊十三郎沒有告訴七把叉:“現在回不去了。”
隻要稍微往遠處看一眼,整個天眼城壘天際輪廓已經完全變了模樣,而且楊十三郎幾次試著想升起蓮花雲來,但都毫無反應……
……
鍾樓大門上——那扇厚重的木門如今隻剩半截焦黑的殘骸,門板上布滿了利器劈砍的痕跡。最引人注目的是門環處的一個圓形凹槽,邊緣光滑如鏡,顯然是長期摩擦所致。
"有人經常進出這裏。"
楊十三郎用指尖撫過凹槽,指腹沾上一層細密的金屬粉末,在月光下泛著淡淡的青色。
七把叉蹲下身,從門檻縫隙裏摳出一小片暗紅色的碎屑:"血?"
"不。"楊十三郎接過碎屑,在鼻端輕嗅,"朱砂,而且是上等的辰砂,隻有道觀煉丹才會用這麽純的。"
正說著,一陣夜風突然穿過殘破的鍾樓,發出"嗚嗚"的怪響。風中夾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香氣,像是陳年的線香混合著某種藥材的味道。楊十三郎循著氣味抬頭,看見三樓的窗口飄出一縷幾不可見的青煙。
"上麵有人。"
兩人對視一眼,默契地摸向鍾樓側麵的旋梯。石階上積了厚厚的灰塵,卻有幾處明顯被人踩踏過的痕跡。楊十三郎數了數,大約有七八個不同的腳印,最新的一對不過兩三個時辰前留下的。
"等等。"七把叉突然拉住楊十三郎的衣袖,指著台階邊緣一處不起眼的凹陷,"這像不像是..."
楊十三郎眯起眼睛。那個半月形的壓痕他很熟悉——是官靴特有的紋路。但奇怪的是,痕跡邊緣還殘留著幾點暗紅色的蠟漬,像是有人曾經在這裏滴過蠟油。
"先上去看看。"
他們順著旋梯來到二樓。這裏原本應該是守夜人休息的地方,如今隻剩幾張東倒西歪的桌椅。牆角堆著幾個酒壇,壇口的泥封已經開裂,散發出淡淡的酒香。七把叉湊近聞了聞,突然打了個噴嚏:
"咳咳...這酒裏摻了東西!"
楊十三郎用匕首挑開泥封,酒液表麵浮著一層細密的銀色粉末。他蘸了一點在指尖揉搓,粉末立刻變成了詭異的靛藍色。
"是"寒心散"。"他沉聲道,"服用後會讓人四肢麻痹,但神誌清醒。通常...是用來刑訊的。"
七把叉倒吸一口涼氣:"誰會在這裏用刑?"
這個問題很快有了答案。當他們來到三樓時,眼前的景象讓兩人同時停住了腳步——
整個樓層被改造成了一個詭異的水鏡陣。七麵銅鏡按照北鬥七星的方位排列,每麵鏡子前都點著一盞長明燈。鏡子中央擺著一張矮幾,上麵攤開一本泛黃的書冊。最駭人的是天花板垂下的鐵鏈,末端拴著的鐵鉤上還掛著幾片幹涸的血肉。
七把叉的喉結滾動了一下:"這...這是要幹什麽?威脅我們嗎?"
楊十三郎沒有立即回答。他小心地繞過銅鏡陣,來到矮幾前。書冊上記錄著某種古怪的儀式,字跡潦草得幾乎難以辨認。但其中一頁被朱砂筆重重圈了出來:
"以鏡為媒,以血為引,可見過往。"
落款處畫著一個湯勺的圖案,和麵具人留下的信上一模一樣。
"有人在用邪術窺探天眼城的過去。"楊十三郎的聲音有些發緊,"而且..."
他的話被一陣突如其來的"哢嗒"聲打斷。七麵銅鏡突然同時轉動,鏡麵齊刷刷地對準了他們。鏡中的影像開始扭曲變形,最後竟然浮現出天眼城陷落那夜的場景——
熊熊烈火中,一個披頭散發的男人被鐵鏈鎖在鍾樓頂層。他的麵前站著個戴青銅麵具的身影,手中握著一把造型古怪的鑰匙。鑰匙插入男人胸口的一個機關,鮮血頓時噴湧而出,順著地麵的凹槽流向七根銅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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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象!"楊十三郎猛地閉上眼,一把拽住看得入迷的七把叉,"別看鏡子!"
但已經晚了。七把叉的眼神開始渙散,嘴角不受控製地咧開,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他的身體像提線木偶般僵硬地轉向最近的銅鏡,雙手緩緩抬起,掐向自己的脖子。
楊十三郎當機立斷,抄起矮幾上的燭台砸向銅鏡。"咣當"一聲巨響,鏡麵碎裂的瞬間,整個樓層突然劇烈震動起來。碎裂的鏡片中,無數畫麵如走馬燈般閃過——
戴麵具的人影在密室中密謀...西角門的機關被人為破壞...一個侍女偷偷將某種粉末倒進守軍的酒壇...最後定格在一把金色的湯勺上,勺柄刻著"調和"二字。
震動越來越劇烈,天花板開始簌簌落下灰塵。楊十三郎抓起昏迷的七把叉,剛衝到樓梯口,整座鍾樓突然發出一聲不堪重負的呻吟。一根橫梁轟然砸下,封死了下樓的路。
"該死!"
——龍鱗衣怎麽沒有反應了。
楊十三郎轉身衝向通往頂層的樓梯。
身後的地板正在寸寸碎裂,銅鏡接二連三地爆炸,飛濺的碎片在牆上劃出深深的痕跡。
當他們終於撞開頂層的木門時,眼前的景象讓楊十三郎瞬間僵在了原地——
頂層中央擺著一口青銅大鍾,鍾身上密密麻麻刻滿了符文。鍾下跪著三具身披黑袍的幹屍,呈品字形排列。最駭人的是,每具幹屍的胸口都插著一把金色的湯勺,勺柄深深沒入心髒位置。
"這是...獻祭?"七把叉不知何時醒了過來,聲音嘶啞得像是砂紙摩擦。
楊十三郎沒有回答。他的目光被銅鍾上的最後一個畫麵吸引——那上麵清晰地刻著天眼城陷落那夜的場景:一個戴著青銅麵具的人,正在將一把湯勺形狀的鑰匙插入城牆的某個機關...
——西角門的機關需要鑰匙,而鑰匙……
楊十三郎還在轉動念頭,腳下的地板突然塌陷。
兩人隨著碎石一起墜落,在千鈞一發之際抓住了懸垂的鐵鏈。鐵鏈劇烈搖晃著,撞向銅鍾,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
"當——"
鍾聲在廢墟中回蕩,驚起無數夜棲的飛鳥。遠處,西角門的方向突然亮起一點詭異的藍光,隨即傳來機關轉動的"哢哢"聲。
七把叉掛在鐵鏈上,臉色慘白:"首座哥,我們是不是...觸發了什麽?"
楊十三郎望向西角門的方向,臉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不是我們。"
他指向銅鍾底部新出現的一道裂痕,"是鍾聲。這口鍾被施了術法,隻要響起就會激活城中的某個機關。"
正說著,鍾樓突然再次劇烈震動。那些幹屍胸口的湯勺開始發出刺目的金光,屍體像是被無形的線牽引著,緩緩站了起來。
"跑!"
兩人順著鐵鏈滑到下層,身後的幹屍已經追到了樓梯口。它們的動作僵硬卻迅捷,關節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
當楊十三郎和七把叉衝出鍾樓時,整個天眼城廢墟都開始震顫,仿佛某種沉睡的力量正在蘇醒。
遠處的西角門已經完全被藍光籠罩,門洞中浮現出一個巨大的湯勺虛影。更可怕的是,那些散落在廢墟中的金箔碎片也開始發光,像是受到了某種召喚。
"首座哥,看!"七把叉指向城主府方向。
月光下,一個熟悉的身影正站在殘破的城樓上——是那個死去的青銅麵具人。但此刻,他的麵具已經脫落,露出下麵那張和楊十三郎一模一樣的臉。
"以勺為鑰,以血為引。"城樓上的"楊十三郎"開口了,聲音像是千百人同時在說話……
"時辰已到。"
隨著這句話,西角門的藍光突然暴漲。一道光柱衝天而起,在夜空中勾勒出一個巨大的湯勺形狀。而那些散落的金箔碎片則化作無數光點,向著光柱匯聚而去。
七把叉的嘴唇顫抖著,內心獨白道:"這……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我回去怎麽告訴說書人?他們能信我嗎?"
——我就是鑰匙嗎?
楊十三郎打了個寒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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