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鬼轎索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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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嚇人的是半夜,七把叉驚醒時發現楊十三郎直挺挺站在月光下,左臂的金色匙刃正抵著自己咽喉。
    見他醒來,那金色瞳孔裏閃過一絲掙紮,嘶聲道:“……殺了我……”
    七把叉一巴掌扇過去:“醒醒!你他媽答應過的,包我一年的燒鵝!”
    這一巴掌居然奏效。楊十三郎眼中的金色稍褪,茫然道:“七把叉……?”
    “是我!你他娘還記得啊?”
    七把叉紅著眼眶罵罵咧咧,“老子背著你跑了十幾裏地,差點被井裏的鬼手拖下去!黑貓還咬我!”
    他扯開衣領露出後頸傷口,“你看這牙印!”
    楊十三郎盯著那個滲血的齒痕,突然伸手觸碰。指尖金光流轉,傷口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了。
    兩人同時愣住。
    “首座哥……您剛才……”
    楊十三郎看著自己的手,低聲道:“我好像能感知到一些東西。”
    他指向七把叉的胸口,“你這裏……有團綠色的火。”
    又指向廟外老樹,“那棵樹裏是淡淡的灰霧。”
    黑貓從梁上跳下來,優雅地蹲在他腳邊。
    楊十三郎低頭與貓對視:“而你……是盞燈。”
    七把叉瞠目結舌:“啥?”
    “引魂燈。”
    楊十三郎的語調越來越流暢,“守匙人借貓身引路,真正的燈在……”
    他忽然皺眉,金色再度漫上瞳孔,“……在死人最多的地方……”
    話未說完,他突然栽倒。
    七把叉慌忙扶住,發現他左臂的金色正在褪去,但胸口窟窿邊緣又擴散了些許。
    黑貓輕盈地跳上窗台,回頭望著他們。
    “得,又要跟著貓大爺跑腿。”
    七把叉歎口氣,把楊十三郎扛上肩頭,“這次最好別又是口井!”
    暮色沉沉,黑貓領著他們來到城郊亂葬崗。
    墳塚間磷火飄蕩,七把叉每走一步都能踩到不知名的骨頭。黑貓停在一座無碑墳前,開始用爪子瘋狂刨土。
    “是這兒?”
    七把叉剛放下楊十三郎,就聽見土層下傳來空洞的回響。
    他折了根粗樹枝幫忙挖掘,很快觸到堅硬物體——
    一盞生滿銅鏽的青銅燈。
    燈盞造型古樸,燈座是跪坐的人形,雙手高舉托著盛油的小碟。
    詭異的是,燈芯竟然還在微微發亮,盡管看上去已經燃燒了數百年。
    七把叉正要拿起燈,楊十三郎突然厲喝:“別碰!”
    已經晚了。
    七把叉的手指剛觸及燈座,整片墳地突然刮起陰風。
    無數蒼白手臂破土而出,腐爛的手指抓向他的腳踝!黑貓厲叫著跳開,楊十三郎想上前救人,胸口卻傳來撕裂般的劇痛——窟窿又擴大了。
    “首座別過來!”
    七把叉抄起樹枝猛打那些鬼手,“這玩意怕……”
    話沒說完,樹枝就被拽入地下。
    千鈞一發之際,楊十三郎咬破舌尖,一口血噴在青銅燈上。
    血珠落在燈芯的瞬間,爆出刺目金光。鬼手如遭雷擊,全部縮回土中。
    燈座人形的雙眼突然流下兩行血淚,一個沙啞的聲音從燈裏傳出:
    “血匙……歸位……”
    七把叉趁機抓起燈,卻發現燈座底部刻著行小字:
    【以魂為油,以魄為芯,可照幽冥】
    楊十三郎盯著那行字,突然笑了:“又來這一套。”
    他伸手按在燈芯上,掌心頓時被灼得皮開肉綻七把叉想阻攔,卻見他傷口中流出的不是血,而是金色的光液。
    “首座哥!你幹什麽?!”
    “補全自己。”
    楊十三郎的聲音異常平靜,“守匙人說得對,我早就不是活人了。”
    金光順著燈芯流入燈油,原本微弱的火苗驟然躥高三尺。不可思議的是,楊十三郎胸口的窟窿竟開始緩慢愈合。
    七把叉突然明白了什麽,顫聲道:“你要用這燈……吃掉那些孤魂野鬼?”
    “不。”
    楊十三郎搖頭,“是用它們補我的魂。”
    狂風驟起,墳地裏響起此起彼伏的哀嚎。
    無數半透明的影子從墳塚中飄出,被強行拽向青銅燈。
    火苗越燒越旺,顏色卻從金黃逐漸變成幽綠。
    黑貓突然躍上楊十三郎肩頭,在他耳邊輕聲道:“記住,燈燃盡前找到真正的‘引’……”
    楊十三郎猛地轉頭:“你說什麽——”
    話未說完,黑貓已化作一縷青煙鑽入燈中。
    火苗“啪”地爆出個燈花,映亮了燈座上新浮現的圖案:
    一把插在心口的鑰匙。
    幽綠的燈火映照著楊十三郎的臉,他盯著燈座上新浮現的圖案——那把插在心口的鑰匙,輪廓竟與銅鑰匙一模一樣。
    七把叉搓了搓胳膊上的雞皮疙瘩:“這燈邪門得很……咱們要不先回城?”
    楊十三郎搖頭,手指撫過鑰匙刻痕:“燈油撐不到天亮。”
    果然,隨著越來越多的幽魂被吸入,燈焰雖旺,燈油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下降。更詭異的是,那些被吞噬的魂魄在火中扭曲哀嚎,隱約能辨出人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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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頭兒,你聽!”七把叉突然壓低聲音。
    夜風送來斷續的鈴鐺聲。循聲望去,亂葬崗邊緣不知何時多了頂猩紅的轎子,四個紙人轎夫抬著它輕輕搖晃,慘白的臉上畫著誇張的笑臉。
    轎簾微掀,露出一隻戴滿戒指的手:“好香的魂火……”
    聲音甜膩如蜜,卻讓七把叉寒毛倒豎。他下意識擋在楊十三郎身前,短刀已橫在胸前:“裝神弄鬼!”
    轎中人輕笑,鈴鐺聲突然急促。七把叉眼前一花,再定神時,轎子竟已到三步開外!紙人轎夫的笑容越發誇張,嘴角幾乎咧到耳根。
    “血匙大人。”轎簾徹底掀開,露出個穿金線嫁衣的美婦人,唇上胭脂紅得刺目,“妾身等你好久了。”
    楊十三郎有氣無力說道:“你是義莊的……”
    “守燈人。”美婦人掩口一笑,“當然,現在他們都叫我‘鬼新娘’。”她伸出猩紅的舌尖舔了舔戒指,“您手裏的引魂燈,本該由妾身保管。”
    七把叉的刀尖微微發顫:“少廢話!要打就打!”
    鬼新娘笑意更濃,突然拋來個東西。七把叉本能地接住,發現是枚生鏽的銅錢,穿孔處係著紅線。
    “買命錢?!”他觸電般想扔掉,銅錢卻黏在了掌心。
    紅線突然暴長,如毒蛇般纏上他手腕。七把叉驚覺全身動彈不得,眼睜睜看著紅線順著血管往心髒方向爬!
    楊十三郎的匙刃閃過,紅線應聲而斷。鬼新娘“嘖”了一聲:“血匙大人好狠的心,這奴才的命可不值錢。”
    “他的命是我的。”楊十三郎將七把叉推到身後,燈焰突然躥高,“你要什麽?”
    鬼新娘的指甲輕輕叩擊轎窗:“簡單。燈歸我,人歸你。”她指向燈座鑰匙圖案,“至於這個秘密嘛……得用城主金印來換。”
    七把叉啐了一口:“放屁!城主金印早隨天眼塔一起塌了!”
    “是嗎?”鬼新娘突然掀開嫁衣前襟——她心口處嵌著塊方形金印,印文正與燈座圖案完全吻合!
    楊十三郎猛地按住劇痛的太陽穴。破碎的記憶再度湧現:
    ——城主將金印按在嬰孩額頭;
    ——金印烙下一個鑰匙形狀的疤;
    ——有人嘶吼著“以印為引,永世不醒”……
    鬼新娘的聲音忽遠忽近:“看來您想起來了。當年城主熔鑄和羹匙時,用的就是這方‘調鼎印’。”她輕撫金印,“沒有它,您永遠補不全魂魄。”
    燈油即將見底。楊十三郎突然冷笑:“你要的不是燈。”
    “哦?”
    “燈隻是容器。”他舉起引魂燈,讓幽綠火焰映亮對方妝容精致的臉,“你要的是三百年前被困在燈裏的東西——你的新郎。”
    鬼新娘的笑容僵住了。
    七把叉瞪大眼睛:“啥玩意兒?!”
    楊十三郎的匙刃指向轎底陰影:“看看你腳下。”
    月光偏移,照出轎子根本沒有影子——因為四個紙人轎夫的影子全都糾纏在一起,組成個被鎖鏈捆住的男人輪廓。那影子正拚命仰頭,與燈焰中某個痛苦扭曲的魂臉一模一樣。
    鬼新娘的指甲突然暴漲:“把他還給我!”
    轎子炸裂,漫天紙屑中衝出十指如鉤的紅影。楊十三郎不避不讓,引魂燈突然傾斜,燈油盡數潑在自己胸口!
    “頭兒!!”七把叉肝膽俱裂。
    幽綠火焰“轟”地吞沒楊十三郎全身,卻在觸及皮膚的瞬間轉為金色。鬼新娘的利爪撞上這層金光,竟像雪遇沸水般融化。
    “你瘋了?!”她尖叫後退,“燃魂之火你也敢——”
    話音戛然而止。
    因為楊十三郎燃燒的手,已經穿透她胸膛,握住了那方金印。
    “調鼎印不是封印。”他聲音裏帶著火焰爆燃的劈啪聲,“是契約。”
    金印被生生拔出,鬼新娘的身體開始崩潰。她瘋狂抓撓楊十三郎的手臂:“還給我!他答應過永生永世——”
    “他騙你的。”楊十三郎將金印按向燈座鑰匙圖案,“就像城主騙了所有人。”
    印與紋相觸的刹那,整盞引魂燈劇烈震顫。燈焰衝天而起,在空中凝成個巨大的鑰匙虛影。所有被吞噬的魂魄同時解脫,化作流光四散。
    鬼新娘發出最後一聲哀嚎,與轎夫紙人一起灰飛煙滅。糾纏的影子終於掙脫鎖鏈,向楊十三郎深深一揖,隨風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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