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潘金蓮血淚控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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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群一下淹過楊十三郎……
    楊十三郎站在街邊的台階上,目光掃過如同河水流淌的人群——有伸著脖子看熱鬧的逍遙客,有嗑瓜子閑扯的街坊,還有幾個挑著擔子的小販,趁機兜售炊餅和茶水。
    再這麽下去,白眉元尊怕是要累垮。
    他深吸一口氣,突然縱身一躍,腳尖在人群頭頂滑過,如一片落葉般飄然落在一家新建大宅門的石獅子上。
    “諸位!”他聲音不大,卻如清風拂過,瞬間壓下了嘈雜。
    所有人都仰頭看他。
    楊十三郎微微一笑,袖袍一展,朗聲道:“白眉元尊連日審案,未曾歇息。今日此案,便由我楊十三郎代勞——”
    他抬手一指遠處:“新建的山河司公堂足夠寬敞,諸位若想聽個明白,不妨隨我移步!”
    人群頓時騷動起來。
    七把叉第一個跳起來響應:“走走走!新建的山河司府邸還沒去過呢,聽說挺氣派,還能蹭茶喝!”
    阿槐騎在他脖子上,小手一揮:“衝呀!”
    見大家還有些遲疑,楊十三郎笑道:“白眉元尊勞苦功高,咱們總得讓他喘口氣不是?”
    這話說得在理,眾人紛紛點頭。
    “楊首座辦案鐵麵無私,閻羅惡屍,月老閣首座都栽在他的手裏,潘金蓮,找楊首座靠譜……”
    人群裏有人喊了一句。
    “這整個仙鶴寮鎮壘都是楊首座的私產,告狀找他正合適。”
    有人附和道……
    楊十三郎隨即躍下石獅,大步朝山河司方向走去。
    “楊首座,小女子冤枉啊!”
    潘金蓮喊了一句,跟上了,人群如潮水般跟在她身後。
    新建的公堂寬敞明亮,四角懸著青銅風鈴,微風拂過,叮咚作響。隻是一股濃重的大漆味有點衝……
    院子裏搭了不少帳篷,住滿了病人,門廊下堆放著小山般高的各類賑濟難民的物資。
    戴芙蓉和秋荷帶著幾百號人正在有序分發物品……
    整個山河司首座府邸,就大堂沒有被占用,還打掃的一塵不染。
    楊十三郎往擦的能照出人影的主案後一座……
    麻利的秋荷已經親手遞上一杯熱茶:“官人,潤潤嗓子!今天怎麽想到這邊辦案了?”
    “我隻想給元尊大人分分流……天天連軸轉,我都扛不住,得想想辦法讓他停下來了……請他過來休養,把他忙得夠嗆。還有金羅大仙這麽天天熬藥也不行,都瘦成啥樣子了,秋荷,你能不能想個辦法,讓兩位老前輩都停下來歇一歇……”
    楊十三郎苦笑一聲。
    “白眉元尊我可以去說說,金羅大仙那裏我可不敢說,動不動就藥罐子砸過來……”
    秋荷回了一聲苦笑。
    “整個天庭的執法仙官都像元尊和官人這般努力,天庭早就無案可辦了……”
    戴芙蓉遞過來一塊熱乎乎方巾,見大堂上沒外人,幹脆把楊十三的臉都擦了。
    “使不得,使不得,娘子,我自己來……被外人看見了,就成笑話了。”
    楊十三郎抓過方巾,胡亂地擦了幾把……
    “我十三郎也不知道幾輩子修得如此福氣,三位夫人對十三郎真是……”
    戴芙蓉和秋荷還在等他的下文,潘金蓮已經拉著武大郎滑過了高高的門檻……
    阿槐有樣學樣,從小布兜裏摸出一把瓜子:“首座哥,瓜子嗑不嗑?今年新曬的……很香。”
    楊十三郎失笑,故意正色道:“公堂之上不許磕瓜子,誰嗑趕誰出去……”
    阿槐見首座哥不領自己的情,生氣地把瓜子撒到地上,連從不離手的“焚焰釘”掉地上也不管,轉身就出來了公堂,邊走邊唱道:
    “矮墩墩,賣炊餅,編瞎話,不要命!金蓮姐姐氣衝衝,一巴掌——扇得大郎陀螺轉,滾進陰溝啃大蔥!”
    路過潘金蓮和武大郎的時候,阿槐笑嘻嘻補刀道:
    “早知今日要挨揍,何必當初長舌頭。”
    楊十三郎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啪”地一下敲響了驚堂木……
    正騎在門檻上的阿槐立刻縮了縮脖子,卻還是忍不住小聲哼唱:
    "驚堂木,響叮當~
    大郎嚇得尿褲襠~
    金蓮姐姐真漂亮~"
    唱到一半被衝過來的七把叉捂住了嘴……
    "小祖宗誒!這可不是唱曲兒的地兒!"
    楊十三郎扶額:"本座是在審案..."
    阿槐從指縫裏擠出最後一句:
    "審完案子吃炊餅~"
    堂下眾人憋笑憋得肩膀直抖,武大郎的臉漲成了豬肝色。
    看到七把叉抱走阿槐,楊十三郎重新重重地敲了一下驚堂木,隨即正色道:“潘金蓮、武大郎,上前陳述。”
    潘金蓮拽著武大郎的衣領,大步走到堂中跪下。
    武大郎踉踉蹌蹌,金線綢衫早被扯得歪歪扭扭,活像隻被揪住後頸皮的肥貓。
    “威武……”
    不知道什麽時候,堂下的衙役們已經各就各位。
    武大郎撲通跪下,跟站著也差不多高……
    “潘金蓮,你有何冤屈,盡管一一道來。”楊十三郎溫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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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金蓮深吸一口氣,將藥包、銀票等證據一一掏了出來,聲音清冷如霜:“我要告武大郎誹謗,告西門慶下毒,告王婆助紂為虐!”
    楊十三郎坐直身子字字清晰說道:"潘金蓮,你今日所告三人,你可有實證?"
    潘金蓮深吸一口氣……蒼白的臉色襯得眼下兩團青影格外明顯,嘴唇因緊咬而泛著不自然的紫紅。
    裙角沒有蓋住三寸金蓮,露出半截磨得起毛的繡鞋尖。
    "首座大人明鑒。"
    她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悠悠飄來……
    "武大郎在仙鶴寮街頭造謠,說我與西門慶私通,還汙蔑我親手下毒害他。可真相是——"
    "大人!"
    武大郎突然躥出來,矮壯的身子擋在潘金蓮前麵。
    "首座大人,這淫婦滿口胡言!當年在清河紫石街,誰不知道她跟西門慶那點醃臢事?你們行苟且之事時,大喊大叫……半條街的人都聽見了,你還想抵賴嗎?"
    他轉頭瞪著潘金蓮,眼球上布滿血絲,"你以為天庭的執法仙官們都是傻子嗎?會信你一個無婦德之人的鬼話……"
    正回來替阿槐拿“焚焰釘”的七把叉"噗"地吐出塊雞骨頭,黏糊糊的碎肉正糊在武大郎鞋麵上:"矮子,你急什麽?讓她說完啊。"
    他舔著油汪汪的手指,眯眼看向潘金蓮,"我瞧著這小娘子不像說謊。"
    今天加厚炊餅裏接連吃出幾根長頭發,讓七把叉心裏很不舒服……
    潘金蓮的指尖在袖中顫抖。
    她慢慢從懷中掏出一個泛黃的油紙包,紙張已經脆得能看見龜裂的紋路。揭開時簌簌落下的藥渣裏混著黑褐色的汙漬,老遠都能聞到黴味。
    "這是當年西門慶買通生藥鋪傅夥計,摻在武大郎湯藥裏的砒霜。"
    她的手在顫抖,"傅夥計後來被西門慶滅口,臨死前托他相好的粉頭,把這包藥渣藏在我的妝奩底層。"
    楊十三郎忽然坐直了身子……一名衙役接過油紙包呈了上來……他兩指拈起藥包對著明亮處細看:"這血跡..."
    "是傅夥計的。"
    潘金蓮的眼淚終於砸下來,"西門慶用鐵尺敲碎他十指時,血濺在藥包上。那粉頭說...說傅夥計最後一句話是"我對不起武家娘子"。"
    公堂角落的陰影裏傳來窸窣響動。
    阿槐的指甲不知何時已掐進自己胳膊,月白衫子下滲出點點猩紅。
    武大郎的嘴唇開始哆嗦:"你...你胡說!那藥分明是你親手端給我的!"
    他突然撲向藥包,"定是你這毒婦偽造的!"
    "放肆!"
    驚堂木炸響的瞬間,七把叉的雞腿骨精準擊中武大郎膝窩。
    矮壯漢子"撲通"跪地,額頭重重磕在青磚上。
    潘金蓮卻在這時猛地扯開衣領——素白衫子"刺啦"裂開,露出鎖骨下方猙獰的燙傷。疤痕扭曲如蜈蚣,邊緣還留著清晰的燭台蓮花紋。
    "武大郎。"她的聲音忽然平靜得可怕,"你可知這傷怎麽來的?"
    堂上的幾道陽光將那道傷疤照得纖毫畢現。
    楊十三郎看見疤痕凹陷處還留著焦黑的皮肉,分明是反複灼燙的痕跡。
    "臘月初八那夜,西門慶用燒紅的燭台按在這裏。"
    潘金蓮的指尖輕觸傷疤,"他說"若敢反抗,就讓全清河縣都看見你身上的印記"。"
    她突然輕笑一聲,"你猜他為何選這個地方?"
    七把叉不知何時已放下雞腿,油膩的手指懸在半空。
    他看見潘金蓮扯開的衣領下方,燙傷正巧在尋常襦裙遮得住、但稍低領口就會露出的位置。
    公堂死寂中,潘金蓮又從懷中取出一塊靛青碎布。布料邊緣參差不齊,像是被暴力撕扯過,但還能看出是上好的杭綢,暗紋裏織著纏枝蓮。
    "這是王婆設局那日我穿的衫子。"
    她將布料按在案上,"大人可聞聞這熏香。"
    楊十三郎俯身時,嗅到一股甜膩到發腥的味道,像是陳年茉莉混著某種草藥。
    七把叉突然打了個噴嚏:"迷魂香!黑市上二兩銀子才買得到一錢!"
    "王婆那老豬狗在茶裏下藥。"
    潘金蓮的聲音開始發抖,"我醒來時,衫子撕成這樣,西門慶正用這布料擦他手上的..."
    她突然幹嘔起來,阿槐急忙衝過來拍她的背,月白袖子沾上淚漬。
    武大郎卻在這時嘶吼:"那你後來為何還去王婆家?!"
    他額頭青筋暴起,"一次是被迫,三次五次也是被迫?!"
    潘金蓮猛地抬頭。她嘴角還掛著嘔吐的涎水,眼裏卻燒起兩團鬼火:"他們綁了我爹娘!"
    她的聲音刺耳之極,"西門慶讓人捎來我娘的銀簪子,說若我不從,下次送來的就是手指頭!"
    梁上突然傳來"哢嚓"聲。
    眾人抬頭,隻見阿槐掰斷了橫梁一角,木屑簌簌落在她發間。
    楊十三郎盯著武大郎的眼神像在看一具屍體:"你還有什麽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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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大郎的嘴張了又合,最終擠出一句:"空口無憑...你若真冤枉,當年為何不報官?"
    潘金蓮的笑聲讓堂上所有人都起了層雞皮疙瘩。
    她慢慢從貼身處摸出張泛黃的狀紙,邊緣還沾著褐色的指印:"我去過的。"
    狀紙在案上鋪開,楊十三郎看見"潘氏金蓮告西門慶強暴"的字樣下方,蓋著猩紅的官印,旁邊批注"刁婦誣告良民,杖二十"。
    "縣太爺收了西門慶二百兩雪花銀。"
    潘金蓮用指尖輕點狀紙上的血漬,"這杖打得巧,專往女子羞處打。行刑的衙役說...說這叫"殺殺騷勁"。"
    七把叉突然暴起,油膩的手掐住武大郎脖子:"老子現在就想殺殺你的蠢勁!"
    "夠了。"
    楊十三郎的聲音很輕,卻讓七把叉立刻鬆手。
    楊十三郎起身時,在空中劃出冷光,"武大郎,你聽信謠言汙蔑發妻,可知罪?"
    武大郎癱在地上喘粗氣:"我...我隻是..."
    "隻是什麽?"
    楊十三郎走到他麵前,靴底碾著那包砒霜藥渣,"隻是寧可相信街坊閑話,也不願相信同床共枕的妻子嗎?"
    潘金蓮忽然彎腰,在武大郎耳邊輕聲道:"你知道最可笑的是什麽嗎?那傅夥計臨死前,其實來找過你。"
    武大郎臉色蒼白。
    "他撐著最後一口氣到我們家門口,你門都沒開,你以為是討飯的乞丐……"
    楊十三郎直起身,陽光將他影子拉得很長正好籠罩住武大郎。
    "你還記得嗎?當時我正在後院洗衣,喊你開門,而你...在數你的賭本。"
    潘金蓮突然劇烈顫抖起來……她想起那個雪夜隱約的敲門聲,想起武大郎罵罵咧咧回屋時袖口沾的血跡。當時他說是殺雞濺上的...
    "此案尚有疑點。"
    楊十三郎轉身時袍角掃過武大郎的臉,"本官需調"陽間鏡"回溯當年真相。"
    他瞥向七把叉,"通知所有山神地隻,就說我要找武二——既然要翻舊賬,當事人一個都別少。"
    七把叉舔著手指蹦起來:"要不要順便把西門慶從油鍋裏撈出來?那廝正在刀鋸地獄受刑呢。"
    楊十三郎看向潘金蓮破碎衣領下的傷疤,唇角勾起冰冷的弧度:"不急,先讓武大郎親眼看看吧……"
    紅白大熱頭,山後忽然滾過悶雷,青白色的閃電照亮潘金蓮半邊臉。
    她正在係衣領的手指頓了頓,那道疤在電光中像條吐信的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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