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信發出後，過了好久才收到回複，祁廳長讓她下周一去省廳找他。
    另一邊，祁同偉剛掛了電話，鍾小艾的電話就打進來了。
    電話裏說，有人實名舉報了漢東省京州市的副市長丁義珍，還有燕京某部委的項目處處長趙德漢。
    祁同偉聽罷愣了一下，沒想到事情進展得這麽快。
    不過仔細一想，這也正常，調查趙德漢起碼得花一個月時間，取證、核實都不能馬虎，不能單憑舉報就亂抓人。
    他大致能猜到舉報人是誰。
    就在前幾天，光明峰二期項目招標時，趙瑞龍的山水集團一口氣拿下三個工程，把三家外地公司擠出局了。
    後來聽說丁義珍還請那三家落選的公司吃了一頓飯，上演了一出“黑金”裏的情節——沒中標的還想退錢？做夢呢，這筆錢就留給下次招標用吧。
    雖然不確定是不是那三家公司的舉報，但肯定脫不了關係。
    "戲碼開演了……”祁同偉眼睛微動。
    趙立春下個月初就要調走，沙瑞金差不多也是那時候過來。
    現在就看高育良能不能順利接棒了。
    "李達康，趙東來……”他低聲嘀咕著這兩個名字，陷入了沉思。
    祁同偉思索了一陣，有了主意，於是給程度打了個電話，讓他盯著趙東來，看看對方近期有沒有出差計劃。
    隻要趙東來一出差，那八成就是去找沙瑞金了。
    三月底，趙立春在漢東省的最後一場會議按期召開，祁同偉果然也在場。
    會上的人都是老熟人，不用多介紹，隻有李達康說話陰陽怪氣的。
    等到趙立春到場後，大家陸續坐下。
    趙立春目光複雜地瞥了祁同偉一下，然後開口道：“大家聽著，下周一我就要去京城赴任了。
    現在咱們省裏的書記和省長都不在，育良書記，你就先扛著這個擔子，等上麵派新人下來。
    "
    “行，立春書記。
    "高育良點點頭。
    作為兩個副書記之一，趙立春升官了，劉省也退了，自然輪到他主持工作。
    這場會開了大概半小時，主要是趙立春交代手上的事情。
    現在的局勢，就算沒有大領導，漢東省也不會亂。
    趙立春和劉省雖然走了，但省裏的經濟還是穩紮穩打。
    不過，交接的事還是要盡快辦完。
    散會後，趙立春趕緊離開。
    雖然下周才正式上任，但他早就訂好了今晚的機票，打算早點去京城拜訪親戚朋友，為接下來的事情做準備。
    祁同偉和高育良正準備下樓時，李達康的聲音從後麵傳來：“祁廳長，厲害呀。
    "
    祁同偉回頭笑著說：“達康書記，這話什麽意思？”
    李達康冷聲道：“沒什麽意思，就覺得你進步挺快，以前看偵探小說，現在改看兵法了。
    "
    祁同偉大笑：“達康書記開玩笑了，我是廳長，不學點兵法怎麽降服那些狡猾的家夥？”
    “也是，那我就祝你多抓壞人。
    "李達康笑笑，轉身要走。
    "對了，達康書記。
    "祁同偉忽然喊住他。
    "怎麽了？”李達康停步。
    "沒事，就是想謝謝你。
    "祁同偉笑著說道。
    李達康一臉懵圈，旁邊的高育良也不懂祁同偉什麽意思。
    李達康疑惑：“謝我？謝我什麽？”
    祁同偉笑而不答：“回頭你就知道我為什麽謝了。
    "
    李達康狐疑地看著他，雖然不明白，但也走了。
    看著李達康離去的身影，高育良問：“同偉，你剛才那話什麽意思？”
    祁同偉笑道：“周桂春的事，當然得謝達康書記。
    要不是他推薦周桂春，我哪有機會？”
    高育良點點頭：“是，要是林城沒出事，你進省裏可沒這麽容易。
    "
    郝部長確實推薦了祁同偉，但如果地方有合適人選，上麵也不會隨便否定。
    恰巧周桂春那邊出了問題，這事鬧得滿城風雨，大家都知道了，這樣一來，周桂春的形象就受損不少。
    兩人進了高育良的辦公室，祁同偉直截了當地問：“老師，您覺得這次機會有多大？”
    “這要看上麵怎麽選了。
    劉省退下來的事拖了這麽久，我猜是趙立春有意為之。
    "高育良眼神閃爍。
    省長和書記分工不同，書記是黨內職務，省長則是行政職務。
    行政職務得經過人大選舉或罷免，但最後拍板的人在上麵。
    現在人大休會，要是調整省長人選，就先安排個代理省長代管。
    就像侯亮平到京州檢察院當代理局長，後來沙瑞金直接去掉了“代理”兩字，正式任命侯亮平為局長。
    聽到高育良的話，祁同偉有些不安。
    他認為李達康當省長的希望不大，畢竟李達康曾是趙立春多年的秘書，又一直巴結趙立春。
    四月初，趙立春剛到京履職，就推薦了李達康和高育良。
    李達康成了代理省長，高育良接任書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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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層對此沒立即反對。
    趙立春以為李達康穩了，可沙瑞金突然接到調令，從上麵空降到漢東！
    沙瑞金的到來讓漢東人感到意外。
    毫無預兆的空降，加上代理省長還沒定下，李達康心情很糟。
    原本信心滿滿的事，現在出了岔子。
    不過，在正式任命前，李達康還得好好幹活。
    他馬上派人打探沙瑞金的情況。
    在高育良家書房裏，祁同偉和高育良談論此事。
    "看來上麵早就打算派沙瑞金來了。
    "趙立春進京到沙瑞金空降，前後不過三天，顯然是早有計劃，可能是不想兩個重要職位都從省內產生，所以直接空降沙瑞金。
    "這麽說，代理省長的位置就在高育良和李達康中間選了？”
    “差不多。
    "
    高育良點頭：“而且時間緊迫，劉省長已經退了半個月，這事得盡快定下來。
    "
    燕京。
    最高檢。
    反貪總局。
    審訊室外，侯亮平走進來，看了眼裏麵的受審人，問：“審得怎麽樣？”
    下屬立刻起身答：“還在審。
    "
    “我去看看。
    "
    侯亮平瞄了一眼，拿起檔案進了審訊室。
    他一進來，受審者立刻注意到他。
    "你是陳德凱？”
    “是我。
    "
    陳德凱點點頭。
    侯亮平坐下，翻開檔案掃了幾眼，說：“你說你給趙德漢送了60萬，但他沒幫你辦事，錢也不退，你就生氣了，來舉報他？”
    趙德漢這人真夠缺德的。
    陳德凱氣鼓鼓地說：“他拿了錢卻不辦事，連退錢都不肯。
    "聽他這麽一說，侯亮平忍不住笑了：“有意思，這不是自己往火坑裏跳嘛？”侯亮平覺得這事挺逗的，陳德凱實名舉報趙德漢受賄倒是真的，可他自己也得因行賄罪坐牢。
    即便有自首的情節，蹲幾年監獄是跑不了的。
    陳德凱咬牙切齒地說：“我不服氣，為什麽總被耍？幹脆大家一起完蛋算了！”侯亮平不信這一套，“60萬就能讓你跟趙德漢同歸於盡？”對一般人來說，60萬是筆巨款，但對陳德凱這種大開發商來說，這點錢根本不值一提。
    陳德凱梗著脖子說：“這不是錢的事，是我咽不下這口氣！我這一輩子就為爭口氣，要是出了這口氣，我心裏堵得慌！”侯亮平笑著回應：“行吧，我就當你是在憋著一股氣，想借舉報發泄一下。
    不過這跟丁義珍又有什麽關係呢？”
    “關係大著呢。
    "陳德凱臉上寫滿了怨恨，“丁義珍也不地道，答應幫我拿下京州光明區光明峰二期改造工程，結果轉頭就變卦，把項目給了山水集團。
    "
    侯亮平皺眉問道：“那丁義珍跟趙德漢又有什麽牽扯？”陳德凱回答：“丁義珍和趙德漢私下有交易。
    本來丁義珍說好，如果項目不給我，就介紹我認識趙德漢，給我個礦產開采的許可證。
    可我給了趙德漢60萬之後，再去找趙德漢時，他卻把我推給丁義珍了。
    "
    侯亮平追問：“這麽說，丁義珍和趙德漢是因為礦產開采的許可證有了利益瓜葛？”陳德凱點頭，“沒錯，而且據我了解，他們的利益往來規模不小。
    這些年漢東省好幾個礦產的許可證……”
    趙德漢和丁義珍的合作方式，是丁義珍利用自己在京州的人脈，和那些沒有許可證卻想開礦的煤礦老板做買賣，通過賄賂趙德漢獲取開采權。
    從201年開始，國家對煤炭資源管控特別嚴格，私挖濫采後果很嚴重。
    因此，手握審批大權的趙德漢位高權重，連地方副省長都要等他的批文，畢竟全國的煤礦開采審批權都在北京，而趙德漢這類國土部官員手中。
    侯亮平審問陳德凱時，起初陳德凱隻承認給了60萬，但侯亮平一眼看穿他在撒謊，勸他如實交代，承諾不會判他超過五年。
    最後陳德凱承認給了160萬，提到丁義珍時，又吐露給了200萬。
    侯亮平告訴他，這些錢最多判五年，加上自首的情節，問題不大。
    侯亮平走出審訊室後，手下覺得陳德凱的做法很古怪，一個開發商怎麽因為360萬就舉報自己？侯亮平也覺得事情沒那麽簡單，認為陳德凱一定有所隱瞞，估計行賄金額遠超千萬，但不知道他為什麽不肯全盤托出。
    侯亮平處理案件向來機智，性格也隨性，不會僅僅因為陳德凱隱匿行賄數額就緊咬不放。
    畢竟人家已經主動投案並舉報他人，如果逼得太急，以後誰還會願意站出來坦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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