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謐的森林裏麵響起了夢三千的朗笑聲，“昭昭有時候也語出驚人啊。”
    昭昭不懂，“昭昭沒有嚇人。”
    夢三千又給她解釋了一下語出驚人的意思。
    昭昭理解了，然後道：“說話真有意思。”
    夢三千：“還有什麽有意思？”
    “和師父在一起，看見什麽都有意思。”
    “如果師父不跟你在一起，那你也要覺得生活有意思。”
    昭昭抓緊了夢三千的頭發，“死亡會把我們分開嗎？”
    夢三千：“死亡並不可怕。”
    昭昭：“可我想到我再也見不到你，我會很傷心、很傷心的。”她重複了兩遍很傷心來表達自己的情緒。
    夢三千：“隻要是有生命的物體，最後都離不開死亡的命運。”
    他語氣客觀，甚至帶著淡淡的淡漠。
    “人和其餘的生物在本質上並沒有什麽不同，隻是長時間的生存發展形成了自己的文明，文明的存在讓思想得以延續，動物的本能消退……但這些手段都逃不開死亡。
    昭昭，你何不問問，師父對死亡是怎麽看的？”
    昭昭有氣無力的趴在他的腦門上，“師父是怎麽看的？”
    夢三千：“師父沒有遺憾。”
    昭昭：“遺憾？”
    “是的，我這一生，仰不愧於天，俯不愧於地。人類生命的長度都大差不差，但生命的寬度由自己決定。在這場旅行中，師父沒有遺憾。”
    昭昭：“怎麽樣才會沒有遺憾？”
    夢三千：“盡力而為，無愧於心。”
    昭昭：“隻需要這樣就可以了嗎？”
    夢三千：“說難也難，說簡單也簡單。”
    他走到一棵樹旁邊，伸手將紮根在泥土中的嫩綠的植物挖出來，“見素抱樸，少私寡欲。過度的欲望會擾亂人心，破壞和諧。人的欲望是一把雙刃劍，既是自身向上走的驅動力，也是焚身烈火。
    能守心而不亂者，大多都能求得內心的平靜。”
    昭昭：“師父說的莊子裏，不譴是非，以與世俗處。是不是也能化解？”
    夢三千點頭，“無為而為，亦是修行。強求反倒不美。”
    昭昭似有明悟，“所以，生死也在其中。”
    夢三千笑起來，“吾徒甚是聰慧。”
    昭昭翻身，躺到夢三千的頭頂，仰頭看著樹葉縫隙中黛藍的天空，“人都會分離的，對嗎？”
    夢三千慢慢往前走，“你會遇見很多很多人，很多人在和你同行一段路程後，都會走往自己的方向，這是他的歸途，也是你旅程的一部分。
    有悲傷的情緒是正常的，我們不必與自身的情緒對抗。”
    昭昭：“我沒對抗。”聲音已經有些含糊不清。
    夢三千沒再說話，留下足夠的時間讓昭昭自己消化。
    他行走在光線陰暗的密林中，人生這趟旅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線，這條路線會與另一個人或者一部分人的路線交疊重合一段，或者在某個點交匯，但最終，站在歸途中，大部分都隻有一人。
    天光慢慢變亮，橘紅色的光線慢慢吞噬天空，這時候夢三千的頭頂傳來一句話，“師父，昭昭會想你的。”
    夢三千欣慰地笑了，“我也會時刻掛念著昭昭的。”
    “不過，現在我們可以一起探險。”夢三千伸手放在頭頂，昭昭抱著他的手，“師父，我們接下來要去哪？”
    “去做該做的事，見該見的人。”
    昭昭：“……師父，想說的是順其自然吧。”
    夢三千點了點小紙片人的頭頂，“昭昭懂了。”
    昭昭：“謝謝師父。”
    “謝什麽呢？”腳步聲窸窣，伴隨著枯樹枝斷裂的聲音和清晨鳥雀鳴叫的聲音，是他們這次密林之行的伴奏曲。夢三千聲音溫和，“師父，也應該要謝謝昭昭啊。”
    “師父？”
    “怎麽了？”
    “昭昭什麽時候才會長大？”
    “該長大的時候，自然長大了。”
    “可我好想快快長大。”
    “快快長大？那就要錯過你明年遇見春天的時間……昭昭，等你長大了就會發現，原來迎春花，花開花謝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
    我希望昭昭不要錯過每一次生命綻放的瞬間，這是你生命中應當有的。”
    “好吧。”
    昭昭想，我還是想快快長大，迎春花隻用看一次就好，冬天的飛雪隻用看一場就好，不必太多，一次就好。
    夢三千不知道昭昭想什麽，他們從春天走到了密林枝頭結出了各色的果子，昭昭眼饞，看著猴群摘了一顆又一顆。
    “師父，我想吃。”
    夢三千：“等昭昭能出道觀了，那就是你吃這些東西的時候。”
    行走間，他們邁過了布滿年輪的樹樁，迎著朝陽的方向繼續前進。
    他們要跨過奔騰的河流，翻過成群的高山。
    他們站在山頂，體會過一覽眾山小的豪邁，也在山腳下體驗了悠然見南山的恬淡自然。
    不過，行至這裏的時候，夢三千遇到了難題。
    “師父，怎麽了？”
    夢三千：“唉，沒錢了。”
    昭昭：“錢？”
    夢三千反應過來，昭昭似乎對錢沒什麽概念。師徒倆的生活中很少能看到錢，村子附近請他去辦事的，他都交給馬珍購置東西了。
    “沒事，師父帶你去掙錢。”夢三千伸手摸了把胡子，人這一生都會和錢打交道，隻是有的人錢多，有的人錢少。
    昭昭還是第一次從夢三千嘴裏聽見掙錢這個詞，她對於新奇的東西總是很好奇，立馬開口應下來，“好呀好呀，師父你要怎麽掙錢？”
    夢三千看先山下，“掙錢，那自然得掙有錢人的錢，所以我們現在要去找有錢人。”
    昭昭：“有錢人長什麽樣子？”
    “有錢人？”夢三千晃悠悠地往城裏走，“有錢人自然長有錢人的樣子。”
    然後夢三千就帶著昭昭來到城裏，隨意找了個位置支開了攤子，“就這麽掙錢。”
    昭昭明悟，“薑太公釣魚，願者上鉤。”
    夢三千：“……”
    昭昭：“這麽就能掙到錢了嗎？”
    夢三千：“當然不是。”
    還有一個方法，這是他已經很久不用了。現在也沒必要聯係，各自安好何嚐不是一種幸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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