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吃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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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瞅著就進了四月頭,天兒是一天比一天暖和。
打從寒冬裏緩過勁兒來的日頭,灑在身上暖洋洋的,舒坦得人隻想眯起眼來打個盹兒。
胡同裏的柳樹早憋不住了,枝椏上冒出層嫩得能掐出水的綠。
細長條兒的柳枝讓風一吹,晃晃悠悠跟打秋千似的,抽得牆根兒的青磚沙沙響。
主房屋裏房梁正中間懸著個電燈泡,鎢絲燒得發白,把屋子照得跟白晝似的,
連桌角上那道細溜溜的木紋都看得一清二楚。
玻璃窗關得嚴絲合縫,院外頭的晚風一點兒也鑽不進來。
偶爾有胡同裏自行車 “叮鈴鈴” 的鈴鐺聲飄過來,老遠聽著跟蚊子哼哼似的,不仔細聽壓根兒覺不著。
易中海端起桌上的搪瓷缸子,滋溜抿了口二鍋頭,酒液在缸底晃悠,映出點兒細碎的光。
他把缸子往桌上一放,帶著點兒老北京人特有的熟稔勁兒,
篤定地說:“柱子,前陣子跟你念叨的那事兒,有譜兒了。”
何雨柱正用筷子夾起粒花生米,擱嘴裏慢慢嚼著,聽見這話 “嗯” 了一聲,
含糊道:“您說的是紡織廠那姑娘?”
“可不就是那李秀娟嘛。”
易中海往嘴裏塞了口醃黃瓜,嚼得咯吱響,說話有點兒含混,
“我托人細細打聽了,這姑娘確實是個實在人。家裏姊妹三個,她是老大,過日子指定精打細算。
我跟人家約好了,過兩天你倆去公園見個麵,遛遛彎兒聊聊天,成不成的先搭個話兒。”
何雨柱把嘴裏的吃食咽下去,放下筷子撓了撓後腦勺,臉上泛著點紅,
有點兒不好意思地說:“都這好些日子了,我還當黃了呢。”
易中海樂了,拿起酒瓶給何雨柱的杯子裏添了點兒酒,慢悠悠道:“咱們打聽人家姑娘,
人家姑娘不也得探探你的底?這事兒是費了點兒周折,可耽誤不得。
我瞅著你倆八字挺合,去見一麵,成不成的全看緣分不是?”
何雨柱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眉頭先皺了皺,又慢慢鬆開,點頭道:“那成,這回我再聽您一次。”
當夜色越發濃黑,一道黑影如狸貓般貼著中院的石榴樹滑過,
腳底板碾過青石板磚時悄無聲息,縱身上窗台時帶起的風都透著股利落勁兒。
劉清儒指尖在窗沿叩了三下,節奏輕得像雨滴打在玻璃上。
那從容姿態,哪像是偷摸行事,倒像是回自個兒家一般隨意。
門軸剛要發出 “吱呀” 聲,就被他屈指一頂定在半空。
貓腰快速閃進來時,帶起的氣流掀得罩子燈火苗晃了晃。
屋裏光團攏在薛小鳳的身上,見他進來,她眉頭先擰了個結,隨即聲音壓得很低,卻帶著股子嗔怪,
伸手在他胳膊上擰了把:“你這膽子越發的大了啊,沒瞧見主屋那邊兒的燈還亮著?”
劉清儒任她擰著,反手關上門,指節在門板上輕輕一叩,那門軸竟再沒發出半點聲響。
他扯了扯衣領,喉結滾了滾:“燈亮著咋了?我還擱他家窗口下蹲了會兒呢,誰能瞅見我。”
說著他摟著薛小鳳的腰身就往裏間屋裏帶,“小當這兩天半夜還咳嗽不?我托人在東郊弄到點枇杷膏,
明兒起你每天給她吃上幾口。要是還不見好,你就帶她上醫院瞧瞧去,別耽誤了。”
“嗯,我知道了。”
薛小鳳聲音裏帶了點委屈,手指頭使勁兒在他胳膊上掐了下,
“前兒傻柱撞見我往你菜窖塞紅薯,眼神不對勁兒也活該 —— 誰讓你這沒良心的,
以前五六天準來一次,自打今年開春,十天半月才跑一趟,莫不是嫌我人老珠黃,瞧不上了?”
劉清儒被她這話逗笑,眼角的皺紋在燈影裏動了動:“你呀。”
他伸手替她理理額前碎發,“都四個孩子的媽了,咋還學起小姑娘撒嬌來了呢?”
薛小鳳被他說得臉一熱,往他懷裏縮了縮,手指卻不依不饒地在他後背戳了戳:“誰撒嬌了?
我這是跟你算賬呢。你當我不知道?自打過年那會兒開始,閆家那媳婦兒於麗,
總借著寄放孩子的由頭老往你那兒湊,瞅向你的眼神黏糊糊的,當我瞎啊?”
劉清儒低笑出聲,胸腔的震動傳到她耳裏,像揣了隻溫吞的小獸。
“咋了?你這還吃上醋了?”
薛小鳳反手摟緊了劉清儒的腰,腦袋擱在他的胸口處:“吃醋我可不敢。”
她的肩膀鬆了鬆,指尖劃過他袖口磨出的毛邊,
“我隻是擔心你有了年輕的於麗,往後不來我這兒了。”
劉清儒喉頭哽了哽,伸手在她身上摸索著,聲音裏帶著點沙啞:
“這你就甭擔心了,我有啥本事你還不清楚嗎?”
“哎哎,上炕啊。” 薛小鳳推著他往炕邊挪。
當屋裏瞬間被濃黑漫透,隻剩窗外的月光從窗縫擠進來,在地上描出幾道銀亮的線。
薛小鳳能聞著劉清儒身上的氣息,呼吸逐漸粗重起來,
“欸,你聞出來沒?我今兒還擱屋兒裏好好洗了洗呢,用的胰子是牌兒的。”
她的聲音在黑暗裏發悶,帶著點剛被暖意裹住的慵懶。
劉清儒沒應聲,隻聽布料摩擦的窸窣聲,隨即一道溫熱的胳膊從她腰後繞過來,
把她往懷裏帶了帶,力道緊實得很。
窗外的風帶著些微沙礫拂過玻璃窗,沙沙響得像是誰在簷下絮語。
炕洞裏的餘溫慢慢往上冒,把兩個人的影子在牆上融成一團,難分彼此。
清晨,薄霧還沒散盡,四合院裏飄著淡淡的煤煙味,混著濕冷的空氣往人鼻腔裏鑽。
青磚灰瓦的屋頂沾著層露水,簷角的冰棱剛化了一半,水珠順著棱尖往下墜,
“滴答、滴答” 砸在青石板上,濺起細小的水花。
東牆根的老槐樹抽出嫩黃的芽子,被露水浸得發亮。
幾隻麻雀撲棱棱落在枝椏上,歪著腦袋啄了兩口嫩芽,
又撲騰著翅膀嘰嘰喳喳吵得正歡,倒把這清晨的靜氣攪出幾分活泛來。
中院走廊房的張大媽已經在自家門口支起了煤爐,手裏攥著蒲扇慢悠悠扇著風,
藍灰色的煙柱裹著水汽往天上飄,打了個旋兒又落下來,沾在她鬢角的白發上。
隔壁王大爺的咳嗽聲 “吭吭” 地傳過來,混著煤爐裏 “劈啪” 的火星子聲,
把這老院子的晨氣攪得熱熱鬧鬧。
東廂房的偏房門 “吱呀” 一聲開了,何雨水紮著兩條油亮的麻花辮,
藍布褂子的袖口被她利落地卷到胳膊肘,露出一截白淨的手腕。
她低頭看了眼鞋底子,抬腳踩著院裏的積水直往主房走,
千層底的布鞋踏在石板上發出 “啪嗒啪嗒” 的響,鞋邊濺起的泥水沾在褲腳,她也沒在意。
“哥,開門哎!”
她抬手在紅漆木門上 “梆梆梆” 敲了三下,指節叩在銅門環上發出悶悶的響聲,
“太陽都曬屁股了,您還睡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