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何師傅

字數:4780   加入書籤

A+A-


    何雨柱拎著鐵鉤子,跟劉嵐從庫房出來,一路上嘴裏就沒閑著,
    東一榔頭西一棒子地念叨,唾沫星子濺得跟炒鍋裏的油花似的。
    剛拐進後廚,就見楊廠長的秘書小周正戳在灶邊,
    筆挺的中山裝第二顆紐扣鬆了線,耷拉著像隻沒睡醒的眼皮。
    手裏那本牛皮筆記本卷得跟根擀麵杖似的,邊角都磨得起了毛,
    看著倒比他這人還顯滄桑。
    馬華正蹲在地上擇菠菜,見倆人進來,“噌” 地一下直起身,手裏還攥著把沒擇淨的黃葉,
    慌得差點掉地上,臉都白了半截:“師父!您回來啦!”
    胖子則背對著門口,假裝拿抹布擦案板,
    可嘴角明晃晃沾著點饅頭渣,跟沾了片雪花似的。
    聽見動靜趕緊用袖口使勁抹了抹,那模樣活像偷吃東西被抓的貓,
    脖子都縮了半截:“師父!”
    “何師傅,可算逮著您了!”
    小周猛地轉過身,慌忙把筆記本往身後藏,
    那動作快得跟藏啥寶貝似的,手腕子都帶起了風。
    目光先落在何雨柱沾著油星的圍裙上打了個轉,又掃過一旁麵色平靜的劉嵐,
    喉結上下滾了滾才開口:“楊廠長讓我來知會您一聲,下午三點跟他去招待所,
    給部裏來的老首長備頓便飯。”
    何雨柱把鐵鉤子往牆角一靠,“當啷” 一聲,轉身抄起鐵刷就蹭鐵鍋上的焦垢,
    鐵屑混著黑水嘩嘩往下掉。“老首長?”
    他抬眼問了句,手裏的活沒停,“有啥忌口沒有?是南方口還是北方口?
    前兒給軍區王參謀做菜,人家就不愛吃太甜的,那口味得摸準了不是?”
    馬華趁機把菠菜往竹筐裏歸置,耳朵卻支棱得老高,
    跟揣了個收音機似的,生怕漏聽一個字;
    胖子也在圍裙上蹭了蹭手,站直了身子,那認真勁兒,
    跟要聽啥重要指示似的,眼睛瞪得溜圓。
    “沒細說,就說要咱食堂的招牌菜,但擺盤得精細些。”
    小周朝劉嵐點了點頭,又轉向何雨柱,“我讓老郭去屠宰場挑了蘆花雞,
    還留了兩斤活鯽魚,您瞧瞧,還缺啥不?”
    何雨柱直起身,圍裙往案板上 “啪” 地一拍,白灰騰起老高,
    嗆得旁邊的胖子直咧嘴,一個勁兒地扇風。
    “依我看,既然是老首長,多半愛吃實在的。”
    他琢磨著說道,“熱菜來道蔥燒海參,上回給退休的張局長做這菜,
    人家連湯汁都泡了飯,吃得那叫一個舒坦,直誇我手藝地道。”
    馬華聽得直點頭,手裏的菠菜葉都被捏出水了,跟剛從水裏撈出來似的;
    胖子咽了口唾沫,也使勁點著頭附和:“就是就是,不過,
    師父做的九轉大腸才叫絕呢,那味兒,絕了!隔著三條街都能聞見香!”
    何雨柱瞪了他一眼:“就你話多!一邊待著去!”
    隨即繼續講道:“九轉大腸不能少,再來道醋椒鱸魚,齊活。”
    劉嵐拿抹布擦著案板,接話道:“涼菜我來弄。你那道醬肘子現成的,
    再弄個麻醬黃瓜絲,開胃解膩正好。”
    胖子湊過來,嬉皮笑臉地說:“嵐姐,我幫您燒辣椒油?保證不糊!
    我這手藝,您還信不過?包在我身上!”
    “劉師傅想得就是周到。”
    小周抻了抻衣襟的褶子,笑得一臉親切,眼角的褶子都堆起來了,
    “廠長說了,這事辦得漂亮,給您記三等功,這月獎金再加一級。
    那湯和主食呢?要不要再添些花樣?”
    “湯就氽丸子湯,主食簡單點,蔥花餅配小米粥,吃著舒坦。”
    何雨柱把鐵鍋往灶上一墩,火星濺到腳麵也沒躲,跟沒事人似的,
    “獎金不在乎,別讓老首長覺得咱工人食堂拿不出手就行。下午我提前吊高湯。”
    他轉頭吩咐道:“馬華去把保溫桶刷三遍,一點油星子都不能有;
    胖子燒火機靈點,別讓灶頭掉鏈子,聽見沒有?”
    馬華和胖子齊聲應著 “哎,得嘞您呐!”,
    一個轉身往庫房跑,腳下跟踩了風火輪似的;一個趕緊往灶膛添柴,手忙腳亂的。
    “這菜單聽著就地道!我這就記下來報廠長。”
    小周趕緊展開筆記本,筆尖在紙上飛快劃動,
    “三點準時在辦公樓門口等您。我先回辦公室,廠長還等著聽匯報呢。”
    小周剛拐過牆角,劉嵐拿起簸箕開始收菜根:
    “我去把去年醃的糖蒜壇子搬出來,老輩人都好這口解膩的,
    你趕緊備料吧,別耽誤了時辰。”
    爐灶邊的胖子已經把火捅得旺旺的,灶上的鐵鍋也一直在冒熱氣,他趁人不注意,
    飛快地從衣兜裏扒出半拉窩頭,塞進嘴裏抿著嚼,那偷偷摸摸的樣子,
    跟做賊似的,生怕被人瞧見。
    下午的日頭正毒,把四合院西南角於麗家小院的牆角曬得發燙,
    磚縫裏的潮氣都被烤得滋滋往外冒。
    青磚壘起的院牆爬著幾莖枯得打卷的絲瓜藤,牆根處剛冒頭的狗尾巴草被曬得蔫頭耷腦,
    葉邊卷得跟燙了頭似的。
    院子中央那棵老槐樹的影子斜斜地拖在地上,偏偏遮不住於麗那間坐南朝北的倒座房。
    藍漆斑駁的木門旁鑲著兩塊亮堂的玻璃窗,窗台上擺著個粗瓷花盆,
    裏頭栽的蒜苗已經抽出嫩黃的芽子,整座小院拾掇得利利索索,
    透著股主人家的勤快勁兒。
    閆解成光著膀子,古銅色的脊梁上滲著密密麻麻的汗珠,
    順著緊實的肌肉線條滾進沾滿泥灰的褲腰裏,在肚臍眼周圍積成小小的水窪。
    他手裏的鐵鍁 “哐當” 一下紮進土裏,帶出的黃土在腳邊堆成個小丘,
    六七平的地基輪廓已經隱隱成形。
    “解成啊,你停會兒歇歇成不?”
    楊瑞華挎著竹籃站在旁邊,眼角的餘光跟黏了膠水似的,不住地瞟向那間倒座房,
    手裏攥著的帕子幾乎要被絞出窟窿,“你瞅瞅這院子,巴掌大點地方,
    於麗那丫頭片子住著倒舒坦。她一個售貨員,憑啥能分到這麽好的房子?
    還不是仗著會鑽營?”
    鐵鍁猛地往土裏一紮,閆解成直起身吐了口唾沫星子:“媽,您又說這個,煩不煩呐。”
    “我說錯了?”
    楊瑞華的聲音陡然拔高,眼睛裏淬著股酸溜溜的怨懟,
    “當初她要不是嫁進咱閆家來,她能有如今這日子?現在倒好,自個兒住著大瓦房,
    讓你在這兒當牛做馬蓋偏廈子。我可告兒你,這房子蓋好了也是人家的地界,
    哪天她翻臉不認人,把你趕出去,你哭都沒地兒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