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三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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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的好意我領了。”
    他頓了頓,聲音放軟了些,“這事兒…… 也不是不能聊聊。
    隻是眼下我得先把東西給老太太送過去,涼透了就糟了。”
    他晃了晃手裏的飯盒,鋁皮相撞發出清脆的響,像是在提醒閆埠貴別打歪主意。
    閆埠貴盯著飯盒裏隱約露出來的油光,咽了口唾沫。
    他知道何雨柱這話算是留了活口,隻要還能搭上線,還怕沒機會把這飯盒弄到手?
    “成成成,你先去給老太太送東西。”
    他往後退了兩步,給何雨柱讓開道,眼睛卻還黏在飯盒上,
    “等你空了,咱爺倆再細聊冉老師的事兒,保準讓你滿意,您就瞧好吧!”
    何雨柱沒再接話,腳步匆匆往穿堂門裏鑽去。
    晚風卷著院裏的喧鬧聲撲過來,他聽見秦淮茹又在喊孩子,
    聽見自家妹子的笑聲像銀鈴一樣脆。
    心裏忽然越發空落落的,像被風刮過的院子。
    他抬眼瞥向西廂房的窗戶,那道認真做針線活的身影,又一次映入他的眼簾。
    這才是他心裏頭真正念著的人,可人家從來不給他一絲機會。
    現在想來,兩人隔著的不僅僅是幾道磚牆,還有那從來沒打算放開的心扉。
    “算了,不想了。”
    何雨柱在心裏歎了口氣,腳步不停繼續往後院行去。
    不管是紡織廠的女工,還是閆埠貴說的冉老師,總歸得找個人過日子。
    三十歲了都,真不能再拖了,可不是咋地。
    兩天後的清晨,四合院的青磚地上還洇著層透亮的露水。
    起了個大早的何雨柱,正吭哧著往身上套那件洗得發白的藍布工裝,
    領口磨得發亮,袖口卷著三圈還晃蕩。
    “哥!你這破褂子趁早扔了吧!”
    何雨水拎著個鐵皮餅幹盒從門口鑽進來,啪地把盒子往桌上一拍,
    震得桌上的搪瓷缸子叮當響。
    她從箱子裏翻出件半新的卡其布褂子,不由分說往何雨柱身上扒拉,
    “這件前兒我特意漿洗出來給你壓箱底的,挺闊!配得上今兒的場麵!”
    何雨柱被妹妹拽得一個趔趄,胳膊肘差點撞到炕沿:“瞎折騰啥?我這不是挺好 ——”
    “好什麽好?” 何雨水瞪他一眼,拿起梳子蘸了點水,照著他蓬亂的頭發狠梳,
    “前年張大媽介紹那個售貨員,您當時怎麽著的?人家問你愛好,
    你說你喜歡蹲牆根看大爺下棋,把人姑娘嚇得第二天就托人說不合適!
    這回再這樣,我饒不了你!”
    梳子齒勾住個發結,何雨柱疼得齜牙咧嘴:“那不是實話嘛 ——”
    “實話能當飯吃?”
    何雨水從餅幹盒裏掏出塊雪花膏,往他手心裏擠了一大坨,
    “抹上!看你這糙臉,跟食堂的鐵灶台似的。待會兒見到人家李同誌,少抽煙少咋呼,
    人家是紡織廠的技術工,斯文人!”
    何雨柱乖乖往臉上抹雪花膏,一股甜膩的香味直衝鼻子,嗆得他直皺眉:
    “知道了知道了,比胡同裏的大媽還能念叨。”
    “我不念叨你能成?”
    何雨水把他袖口挽得整整齊齊,忽然踮腳湊到他耳邊,
    “對了,別跟人家提院裏的糟心事,尤其是別扯到許大茂 ——
    你一說起他來就沒個完,跟吃了槍藥似的。”
    “他算哪根蔥?” 何雨柱嗤笑一聲,剛要往下說,卻被妹妹剜了一眼。
    “讓你別說就別說!哪兒來那麽多廢話?”
    何雨水踮腳往院門口瞅了眼,“趕緊走,別遲到。記住,少說話多聽著,
    實在不知道說啥,就誇人家姑娘衣服好看!聽見沒?”
    “得嘞您呐!”
    何雨柱被她推出門,手裏還攥著妹妹塞的新手絹,
    兜裏也被硬塞進一把水果糖,硌得胯骨生疼。
    剛走下台階,就見易中海站在自家廊簷下,手裏轉著個鐵球,
    一雙晦暗不明的眼睛正瞅著他門口。
    見他出來,老爺子咧嘴一笑:“柱子,今兒打扮得挺周正?”
    “哎,一大爺早!”
    何雨柱撓撓頭,臉有點發燙,“這不跟人第一次見麵嘛,總得拾掇得利落些不是?”
    “是這麽個理兒。”
    易中海點點頭,鐵球轉得更快了,帶著點意味深長地笑,
    “那姑娘我雖沒見過,但聽人說踏實能幹,可是正經人家。
    你可得好好表現,別再像前幾次那樣,讓人戳脊梁骨。”
    正說著,薛小鳳拎著個錫水壺從西廂房出來,見了何雨柱這身打扮,
    忍不住捂嘴笑:“喲,柱子,今兒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打扮得這麽周正,
    瞧這精神勁兒,跟換了個人似的!”
    “早啊,薛姐!”
    何雨柱的臉更紅了,耳朵尖都透著紅,他打著招呼道,
    “這不托一大爺給說了門親,今兒要去跟人見見麵兒。”
    “哦,我說呢!”
    薛小鳳笑得眼睛彎成了月牙,催道,“那你還不快些去?擱這兒磨蹭啥呐?
    可別讓人姑娘等急了,那可就不地道了!”
    “欸!那我先走一步了啊,薛姐!”
    說著,他頭也不回地快步向著穿堂門鑽。
    “喲,柱子,今兒打扮得是真精神!”
    閆埠貴就站在前院當間兒,背著手跟尊石像似的,像是專門等著誰。
    他上下打量了何雨柱一番,眯著眼問:“你這就要去呀?”
    “是啊三大爺!” 何雨柱不想多搭話,加快了腳步,“我先走了您呐!”
    四月的北海公園還帶著料峭春意,湖麵泛著淡淡的水汽,像籠著層沒扯勻的紗。
    岸邊的垂柳剛抽出嫩黃的新芽,風一吹,枝條便輕輕掃過青石板路,
    帶起些細碎的塵土,旋即又被風卷著飄向湖心。
    東門內的空地上,十幾個穿著藍色工裝的老人正隨著廣播裏的《東方紅》旋律打太極。
    領頭的老爺子架著雲手,眼神跟著招式慢悠悠轉,忽然朝旁邊出了錯的老太太揚下巴:
    “您這胯得沉住嘍,別跟踩了彈簧似的。”
    老太太抿嘴笑,招式卻更正得一絲不苟。
    不遠處,兩個紮著小辮的姑娘正舉著紅色封皮的筆記本,
    蹲在海棠樹下抄寫樹皮上的標語。
    穿碎花襖的姑娘筆尖頓了頓,扭頭問同伴:“‘自力更生’的‘更’,是橫撇還是豎撇?”
    梳雙辮的姑娘湊近看了看,脆生生答:“橫撇!昨兒先生剛教的。”
    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混著枝頭麻雀的啾鳴,在晨霧裏蕩開漣漪。
    瓊島春陰碑旁的石階上,賣早點的老漢支起了木桌。
    這處攤位是公園管理處批準的便民點,老漢穿著洗得發白的粗布褂子,
    胸前別著紅色的服務證,正用抹布來回擦著粗瓷碗。
    見有主顧來,他麻利地掀開保溫的棉墊,吆喝聲帶著京腔的熱乎:
    “剛熬好的豆漿嘞!就著油條吃,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