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論分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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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嘞您呐!” 老趙樂了,用袖口擦了擦黑板上的粉筆灰。
窗外傳來軋鋼機沉悶的轟鳴聲,偶爾有春風吹得窗欞 “吱呀” 響,
遠處還能聽見廠區廣播裏放的《咱們工人有力量》,調子挺亮。
老趙忽然瞥見小李神情有些局促,大概是剛才緊張的,又放緩了語氣:
“不是不信任你們,是咱們采購科手裏的每一分錢,
都關係到廠裏能不能把招待工作做好,關係到廠裏的麵子!現在開春了,
接待任務越來越多,你們記牢這些價,既是對工作負責,也是對廠裏負責,知道不?”
他拿起桌上的物價單,又仔細核對了一遍黑板上的數字,一個一個數,確認沒錯後,
才對著科員們點了點頭:“行了,今天就到這兒!下午你們把下個月的采購計劃報上來,
特別是春菜的量,得算準了,別浪費也別不夠,聽見沒?”
小李第一個站起來:“聽見了趙科長!保證完成任務!”
老趙拍了拍他的肩膀:“這就對了!好好幹,以後有你出息的!”
散會的話音剛落,屋裏的人立馬活絡起來,椅子腿在水泥地上蹭出 “吱呀” 的響兒。
張建軍先伸了個懶腰,腰杆 “哢吧” 響了兩聲,
把卷邊的筆記本往洗得發白的布包裏一塞,胳膊肘輕輕撞了撞旁邊的劉清儒:
“我說清儒,剛老趙那茬兒沒提‘三轉一響’的票啊,您聽說沒?
今年上半年廠裏就分下來五張,您說這裏麵都有啥票?
咱科室能不能撈著張自行車票補補?”
劉清儒正低頭把鋼筆往筆帽裏旋,金屬筆帽 “哢嗒” 一聲扣嚴實,聞言抬了抬眼,
手裏收拾文件的動作沒停:“應該能吧!昨兒我跟工會老李蹲牆根兒抽煙,
他還念叨呢,說今年的票比去年少兩張,縫紉機票就一張,指不定得搶破頭嘍!”
周明遠攥著剛記完價的紙湊過來,紙角都被捏得發皺,笑盈盈地接話:“可不是嘛!
您瞅瞅這價格,前年我托人買塊上海牌手表,花了一百二十塊,
今年聽說廠裏票能便宜十塊,可架不住票少啊!還有那蝴蝶牌縫紉機,
前年黑市都炒到一百八了,今年廠裏定價一百五,沒票照樣白搭,您說氣人不?”
吳程兵靠在椅背上,晃了晃手裏印著 “勞動最光榮” 的搪瓷缸子,
缸沿兒還沾著點茶葉末子,茶湯晃出圈兒:“要說最離譜的是收音機!
前兩年紅星牌的才五十六塊,今年直接漲到六十二了,說是零件貴了。
我家那台還是我結婚時買的,現在聽著還滋滋響呢,真不想換 —— 湊合用唄!”
馬衛國剛把外套往胳膊上一搭,聽見這話 “噗嗤” 樂了:“程兵您知足吧!
我琢磨著要能弄張自行車票,永久牌的現在一百六十八,比前年貴了八塊,
可再貴也得搶啊!您看人家清儒,那輛民生牌都騎出‘曆史感’了,
車把都包漿了還不換,咋著?打算傳家啊您?”
這話一出口,滿屋子人都笑得前仰後合。
劉清儒也不惱,從口袋裏摸出皺巴巴的煙盒,給眾人遞了圈煙 —— 他自己雖說不抽煙,
可做人情世故這套門兒清,慢悠悠地笑說:“你們懂啥?我這自行車雖說騎了快二十年,
可除了鈴鐺在響哪兒都不響,還好使著呢!那可是我爸當年還在時給我買的,意義不同,
我還真舍不得換!不過話說回來,它也確實老了,也該到退休的時候嘍。”
張建軍湊得更近了,用胳膊肘又碰了碰劉清儒:“您可趕緊換了吧!
上次您從車棚騎到廠大門口,車鏈掉了三回,您不覺得煩得慌?今年要是有自行車票,
您可得爭爭取,別到時候您家小子都嫌您這‘老古董’丟人,那多不劃算!”
劉清儒把鋼筆裝進兜裏,指尖瞧著桌麵,嘴角帶著笑:“丟啥人?能騎不就行了嗎?
一輛新車大一百幾十塊錢呢,有那閑錢給家裏改善改善夥食不好嗎?再說了,
票哪兒那麽好拿?就我這疲懶的性子,估摸著怎麽著也輪不到我,得嘞您呐!”
周明遠擺擺手,聲音提了點:“那可不一定!咱們采購科今年忙前忙後,
招待任務沒出過錯,說不定廠裏能多給咱科一張票。要是真有自行車票,
清儒您可別客氣,您那車再騎下去,真該進廠裏的陳列室當展品了!”
吳程兵跟著起哄,把搪瓷缸子往桌上一放:“就是!到時候您換了新車,
可得請咱們喝頓二鍋頭,慶祝您‘告別曆史’!別小氣啊您!”
劉清儒笑著伸腳輕輕踹了吳程兵一下:“你丫就知道喝好的!真有那好事,
我請你們吃碗鹵煮還差不多,二鍋頭太貴,我可舍不得 —— 咱又不是大款!”
幾人越聊越起勁,笑聲就沒斷過。
春風從窗縫鑽進來,吹得窗台上的迎春花晃了晃,嫩黃的花苞像是也在跟著笑。
馬衛國抬腕看了看表,表針指向十二點,趕緊拍了拍手:“得嘞得嘞,別聊了!
快到點去食堂打飯了,晚了可就沒紅燒肉了 —— 那玩意兒去晚了搶都搶不著!”
眾人這才慌忙收拾好東西,勾肩搭背地往門外走,嘴裏還念叨著 “三轉一響” 的票,
笑聲飄了一路,連門口掃地的大爺都跟著樂:“吃了嗎您奈?這是聊啥呢這麽高興!”
幾人勾肩搭背往食堂挪,鞋底磕在廠區的柏油路上,“噔噔” 響得脆生。
剛拐過辦公樓拐角,就瞅見前頭一群人圍著宣傳欄嘀咕,
聲音裏還裹著點幸災樂禍的勁兒,連風吹過來都帶著股子看熱鬧的味兒。
馬衛國耳朵尖得跟雷達似的,先逮著 “許大茂” 仨字,胳膊肘一捅旁邊的吳程兵:
“哎,程兵!聽見沒?好像說的是宣傳科那放映員許大茂 —— 咱廠最能哏的那主兒!
這是咋了?那丫不挺能哏嗎,難不成栽跟頭了?”
吳程兵趕緊放慢腳步,脖子抻得跟長頸鹿似的往那邊瞅,
正好瞧見工會的老王唾沫星子橫飛地說:“你們聽說沒?許大茂那小子,
前些日子晚上喝得五迷三道往家晃,半道上讓人給搶了!不光兜裏的錢沒了,
人還讓人揍得鼻青臉腫,衣服都給扒光了捆胡同裏,凍了一宿!
第二天早上讓人發現的時候,嘴唇都紫了,跟個紫茄子似的!”
這話一落,張建軍立馬咋舌,手拍在大腿上:“謔!這麽狠?
他不是在宣傳科混得挺開嗎,見天兒跟領導稱兄道弟的,誰這麽大膽子敢動他?”
說著突然扭頭看向劉清儒,眼睛亮得跟燈泡似的:“哎對了清儒!
我記得你跟許大茂住一個四合院吧?你在前院他在後院,低頭不見抬頭見的,
這事你知道不?有沒有啥確切消息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