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燼火餘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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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春會館在清晨的薄霧中若隱若現,仿佛還籠罩在剛剛散去的硝煙之中。會館的大門已經破碎不堪,“天地君親師”的牌位也歪斜地靠在斷壁殘垣之間,上麵沾滿了鮮血,仿佛在訴說著昨夜的慘烈戰鬥。
    地麵上的青磚被鮮血浸透,上麵還留著深淺不一的兵器痕跡,這些痕跡交錯在一起,形成了一幅混亂而又血腥的畫麵。
    秦守單膝跪在臨時搭建的藥榻旁,他的手指輕輕地擦拭著羅穎穎額頭上的冷汗。羅穎穎的臉色蒼白如紙,毫無血色,她的臉上還殘留著千魂鎖反噬的青灰色,看上去十分虛弱。
    然而,令人欣慰的是,她鎖骨處的破煞紋已經消退了大半,這說明她體內的蠱毒正在逐漸被清除。
    “守哥,穎穎姐的脈象已經平穩了。”秦驍在一旁說道,他將一張嶗山符咒小心翼翼地貼在羅穎穎的丹田處。符咒泛起的藍光與她懷中的鎏金羅盤散發的靛藍色光芒交相輝映,仿佛在為她注入一股神秘的力量。
    “隻是蠱毒侵入了心脈,還需要一些時間來清除。”秦驍的話還沒說完,突然,藥廬外傳來一陣整齊的腳步聲,打破了屋內的寧靜。
    二十餘名刀客渾身浴血,他們的身上、臉上都沾滿了鮮血,然而,盡管如此,他們手中的唐橫刀卻依然被握得筆直,仿佛那是他們生命的一部分。
    為首的中年刀客解下染血的披風,小心翼翼地鋪在地上,然後單膝跪地,他的動作雖然有些僵硬,但卻顯得十分莊重。
    “雲姑娘說,秦先生救了我們南洋武者。”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似乎在壓抑著內心的激動。
    在他身後,其餘的刀客們也齊聲叩首,他們的聲音如同雷霆一般,震得整個屋子都微微顫動。
    秦守見狀,連忙上前想要攙扶這些刀客,但就在這時,一個裹著繃帶的身影從人群中緩緩走出。
    那是雲瀾,她的素白風衣已經被草藥染成了斑駁的褐黃,原本烏黑的秀發也有些淩亂,然而,在她發間,卻依然別著半枚未碎的銀飾,在晨光的照耀下,閃爍著微弱的光芒。
    “這些糙漢子不會說話。”雲瀾的聲音清脆而悅耳,她蹲下身子,仔細查看了一下羅穎穎的藥碗,然後用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碗沿,繼續說道,“但雲家刀客的命,從今日起,便歸你調遣了。”
    她的話語雖然簡單,但卻充滿了一種無法言說的堅定和決絕。
    當她抬頭看向秦守時,目光如炬,那明亮的眼眸仿佛能夠穿透人的靈魂。
    晨光透過破窗,灑在她的肩頭,照亮了她肩頭那道蝕骨瘴留下的疤痕,那道疤痕在陽光下顯得格外刺眼,讓秦守不禁感到一陣心悸。
    昨夜,雲瀾為了救他,毫不猶豫地跳入了那充滿瘴氣的血池,那驚心動魄的一幕,至今仍在他眼前揮之不去。
    頌猜拄著龍頭拐杖踏入藥廬,泰拳護腕上的經文在晨間的陽光中重新泛起金光:"秦守,南洋武者已在清點傷亡。"老者看向榻上的羅穎穎,又掃過雲瀾肩頭的傷,"暗河組織的襲擊雖被擊退,但濱海灣的暗河餘孽..."
    "我去。"秦守與雲瀾同時開口。兩人對視瞬間,羅穎穎突然輕咳一聲,蒼白的嘴唇動了動:"守哥...水..."秦守立刻轉身取過陶碗,卻被雲瀾搶先接過。她半跪在榻前,小心翼翼地托起羅穎穎的脖頸,動作輕柔得不像揮刀破陣的女武者。
    "燙。"羅穎穎皺眉避開碗沿,聲音虛弱卻帶著笑意,"還是守哥喂的..."她的目光越過雲瀾,與秦守交匯的刹那,藥廬外突然傳來震天的歡呼聲。數十名武者舉著火把湧入院落,火光映得他們臉上的崇敬幾乎實質化。
    "秦先生!"菲律賓的魔杖舞者拋起鑲嵌貝殼的魔杖,"請收下我們的戰舞!"馬來西亞的錫克教棍僧同時敲響腰間銅鈴,棍法舞成金色光網;印尼的班卡西拉高手赤手劈開青磚,掌紋間滲出的血珠竟在地麵凝成"謝"字。秦守望著這一幕,二十年漂泊江湖生涯裏,從未有過如此被眾人簇擁的時刻。
    雲瀾悄悄退到陰影處,卻見秦守突然轉身伸手:"雲姑娘,這榮譽屬於每一個人。"他掌心還留著昨夜戰鬥的傷口,血跡混著結痂,卻溫暖得驚人。雲瀾的指尖在觸到他掌心的瞬間微微發顫,而羅穎穎的目光像根細針,穿過人群刺在她手背上。
    夜幕降臨時,秦守獨自坐在會館最高處的殘梁上。九節鞭垂在身下,隨著夜風輕輕搖晃。月光灑在他纏著繃帶的手臂上,那裏有道猙獰的傷口——是為擋下射向雲瀾的毒箭所留。
    "在想什麽?"羅穎穎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她披著秦守的披風,鎏金羅盤殘片用紅繩係在頸間,"是在想雲姑娘?"她挨著他坐下,發間熟悉的藥香混著硝煙,"昨夜在血池,她明明有機會獨自逃生..."
    秦守沉默了好一會兒,目光始終凝視著遠處金沙酒店方向那尚未消散的黑霧,似乎在沉思著什麽。終於,他緩緩開口道:“她和你不一樣,你是……”然而,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一陣突如其來的腳步聲打斷。
    這腳步聲輕盈而迅速,仿佛一陣風掠過。秦守和羅穎穎不約而同地循聲望去,隻見雲瀾如同鬼魅一般,手提一個酒壇,輕盈地躍上了橫梁。月光如刀刃般灑下,將她的身影清晰地映照在羅穎穎身上,形成了一種微妙的重疊。
    雲瀾站在橫梁上,居高臨下地看著下方的兩人。她仰頭灌下一口酒,喉嚨滾動的弧度在月光下顯得格外清晰。酒入喉中,她發出一聲滿足的輕歎:“這是南洋武者送來的虎骨酒,味道真是不錯。”
    說完,她將酒壇遞向秦守,微笑著說道:“他們說要敬你這位救命恩人呢。”酒壇在半空中懸停著,秦守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伸手接過。就在羅穎穎伸手去接酒壇的瞬間,她的指尖與雲瀾的手輕輕擦過,突然,一陣細微的嗡鳴聲響起,仿佛是某種古老的力量被喚醒。
    秦守望著交錯的酒壇,想起白天刀客們叩首的模樣,想起羅穎穎昏迷時緊攥著他的衣角,想起雲瀾墜入血池前最後的笑容。夜風卷起三人的衣角,在破碎的屋簷下,這場關乎武道存亡的血戰,終將化作記憶裏不滅的餘溫,而那些未說出口的情愫,正如同南洋濕熱的季風,在暗潮湧動中等待下一次席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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