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家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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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宜夏沿著街一路往侯府的方向走,上京有宵禁,此時街上漆黑清冷沒有一個行人。
    忽然前麵隱約有一星燈火,宜夏連忙躲在街角,那星燈火漸漸走近,宜夏看清了那竟是泰叔和茯苓。
    “泰叔、茯苓。”宜夏從街角走出來,輕喚了一聲。
    茯苓嚇了一跳,看到她時突然“哇”地一聲哭了出來,撲上來緊緊地抱住她。
    泰叔細細地打量了宜夏也鬆了口氣,帶著些歉意道:“小姐沒事就好,大小姐和大少爺回府後說小姐在公學頂撞夫子被罰去藏書閣打掃,可小姐一直沒回來,茯苓這丫頭急了非要出來尋。小姐知道侯府有侯府的規矩,入夜後沒有特殊情況是不能出府的,所以奴才隻能勸茯苓等到侯爺他們都睡下了才敢悄悄帶她出來尋。”
    “多謝泰叔。”宜夏是真誠地道謝。她一個女孩子夜不歸家,侯府裏的人完全無動於衷。對於侯府來說,她隻是個外人,她出不出事無人會在意。而泰叔能做到這一步她就已經很感激了。
    三人從侯府的角門進去,府裏安靜又暗沉,各處的燭火都熄了,隻留了幾盞照明的燈盞。
    落梅院除了宜夏和茯苓之外,還有馮媽媽和兩個灑掃燒茶的下人,此時院裏悄無人聲,房中的茶也是冷的,茯苓抱怨道:“小姐不回來她們更是懶惰了,茶不燒,連個上夜的人都沒有。”
    宜夏就著冷茶喝了兩口道:“她們都是侯府的人,咱們倆是外人,不必計較這些。”
    來侯府的這幾日,茯苓就充分理解了小姐之前跟她說過的話,她一邊鋪床一邊輕聲道:“小姐,我們能不能離開侯府?”
    “目前還不能。”宜夏拉著茯苓的手道:“咱們沒有謀生的手段,沒有足夠的銀子,沒有抵抗來自外部侵害的力量,此時的我們離開侯府是活不下去的。”
    宜夏很清醒,即便侯府是個爛泥潭,在現在來說也是她和茯苓的棲身之所。經過今晚的事,她更篤定了這一點。今晚若來藏書閣的人不是蕭燦,若他起了殺心,她現在就是一具屍體了。她不關心蕭燦為什麽要半夜潛進藏書閣,有些事情知道得越多死得就越快。
    第二日一早,宜夏按時到榮春堂給薛老夫人請安,一進榮春堂的門就發現氣氛不對,除了薛濤,其他所有人都在,似乎就是為了等她。
    宜夏心裏瞬間明白了,她麵色平靜禮節如常地請安:“老夫人安好。”
    “跪下!”薛老夫人厲聲嗬斥道。
    宜夏也順從地跪下,不問緣由。
    “聽說你昨日居然在公學內頂撞師長!第一天進學就如此膽大妄為,簡直丟盡了我永平侯府的臉麵!”薛老夫人怒氣衝衝地道。
    “老夫人別激動,氣壞了身子可不好,宜夏初來乍到不懂規矩慢慢教就是。”衛氏柔聲安撫道。
    “她出門惹事,丟的是永平侯府的臉!我侯府清貴門第,出去的孩子滿上京誰家不誇恭謙懂禮,偏偏就來了這麽一顆老鼠屎壞了整個家的名聲。”薛老夫人對下首站著的幾個孫子孫女道:“今日你們都在這看著,頂撞師長有什麽樣的下場!來人!請家法!”
    下首站著的幾個人中,薛青鬆無動於衷,薛玉琅微微挑唇,薛青榆不敢抬頭,薛青楠臉色有些青白,薛玉瓊腿肚子都在瑟瑟發抖。包括衛氏在內,誰都沒有出聲再勸。
    管家很快就把家法請了出來,是一根沉重厚實的古藤條,已經有些年頭了,上過漆顯得油光水滑。侯府的人大多都是第一次見家法長什麽樣,看到這根藤條心裏都齊齊發怵。
    宜夏心裏也發緊,這種藤條韌性十足,抽打在身上不會有明顯的外傷流血,都是內傷。但是沒辦法,此時若是反抗絕對會引來更大的懲罰。
    “打二十下!”薛老夫人命令道。
    “慢著。”衛氏連忙攔著,俯身在薛老夫人耳邊低語了幾句話,薛老夫人臉色變了變,最後道:“念她初次犯錯,打十下以儆效尤!”
    兩個嬤嬤上前按住了宜夏,將一塊白布塞進了宜夏嘴裏,撥開她身後的長發露出略顯單薄的背。
    宜夏閉上了眼,“啪”地一聲,耳邊風聲撕裂了空氣,一陣劇痛從後背傳來,震得五髒六腑都痛,兩個嬤嬤力氣很大,宜夏動彈不得。“啪!”又是一陣劇痛襲來,冷汗涔涔而出。後來甚至已經麻木了,宜夏已經感覺不到後背的疼痛,腦子偏偏清醒得很,一下一下地數著數。
    第八、第九、第十……終於完了。嬤嬤鬆開她的那一下,她撐不住倒在地上,耳旁似乎有很多蜜蜂扇動翅膀,滿腦子的嗡鳴聲。
    “你……你可知錯……”
    是薛老夫人的聲音,聽起來似乎有些顫抖,模模糊糊聽到這句話,宜夏唇角露出一個笑,聲音輕微,“知……錯……了……”
    剛才那種場麵幾十年都沒有出現過,誰都沒看過一個被打成這樣的人還能麵帶微笑地答話,一時間榮春堂上的所有人都莫名地從心底冒出陣陣涼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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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把她弄下去,別耽誤了我念經的時辰。”許是心裏瘮得慌,薛老夫人側過臉揮了揮手,也不敢再看地上的宜夏一眼。
    “都是死人嗎?快把小姐抬回去!”衛氏衝著下人叫道,又對著薛青鬆幾人道:“你們該上學的上學,今日之事不能泄露半句。”
    薛青鬆冷聲道:“母親,父親回來該如何交代?”
    “又不是我命人打的,總歸算不到我頭上。若不是方才我勸了一下,老太太要打她二十杖呢!”衛氏有些心慌,絞著手裏的帕子。
    薛玉琅冷笑道:“大哥慌什麽?藤條子打人又不見血,敷些藥,過兩日她就能行動自如了,畢竟是鄉下來的,天生粗陋沒那麽嬌弱。”
    “譚媽媽,快找個大夫過去瞧瞧。”衛氏覺得有些不妥,方才是打得狠了些。
    兩個嬤嬤送宜夏回了落梅院,茯苓一看就被嚇住了,宜夏臉色蒼白,神誌昏沉。茯苓輕輕待解開宜夏的衣衫,隻見整個後背青紫交錯,腫的老高,茯苓的眼淚就唰唰地往下掉,不用問也知道小姐是被打了。
    茯苓用打來熱水想給宜夏擦身,看著那滿背的青紫,遲遲都不敢下手。這時馮媽媽帶著大夫進來了,茯苓趕忙放下了帳子。
    男女有別,大夫看不到傷處也沒辦法,隨意寫了個治療跌倒損傷的方子就走了,馮媽媽拿著方子去抓藥。
    茯苓方才看了一眼方子,極其普通,於是在馮媽媽走後拿出了濟世堂自製的金瘡藥敷在了宜夏身上。
    金瘡藥效果十分好,敷上去沒多久整個背部就一片清涼,緩解了灼熱刺痛,宜夏的神誌也清醒了不少,口內幹渴,便讓茯苓倒一些水來。
    “小姐,她們這是要活活打死你!”茯苓哭著給她倒茶。
    “這個時候她們不會讓我死。”喝了水,宜夏神誌更為清醒,因為她,薛濤剛得了陛下的誇讚風頭正盛,這個時候如果她死了,對薛濤而言隻有壞處沒有好處。
    果然,午後薛濤回府聽說了這事大發雷霆,先是把衛氏斥責了一番,再到榮春堂抱怨了一番薛老夫人。
    薛老夫人很是委屈,“我不過就想教訓教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
    薛濤怒道:“母親可知,昨日她在公學頂撞夫子的時還有誰在場?”
    薛老夫人和衛氏對看了一眼,皆是有些茫然,昨日公學發生的事她們都是聽玉琅說的,卻不知薛玉琅隱瞞了一些事,另又添油加醋了一些事。
    薛濤沉聲道:“昨日原本就是紀夫子故意為難宜夏,宜夏頂撞他時正好樊太傅也在場,樊太傅還為此誇讚了她,罰了紀夫子。”
    “那怎麽宜夏也被罰了?玉琅說宜夏被罰打掃藏書閣,昨夜聽看門的小廝說也確實到將近亥時她才回來。”衛氏皺眉道。
    “樊太傅罰她不過是略施小懲而已,樊太傅在朝中一貫風骨清正鐵麵無私,這些年能得他誇讚的人手指頭都能數得過來。”薛濤兩手一攤,“現在好了,你們把她打成這樣,她打掃藏書閣的事怎麽辦?若太傅知道了還不知道怎麽看我們家!”
    “我哪知道這其中還有這麽多彎彎繞繞?”薛老夫人決定撇清自己,“這些事玉琅可沒告訴我們。”
    衛氏生怕丈夫遷怒到玉琅身上,立刻道:“侯爺,打都打了,現在再追究誰的錯也沒用,方才我讓大夫去看了,馮媽媽也去抓藥了,先抓緊治好她才是真的。”
    薛濤一甩袖道:“如今還能有什麽辦法?阿泰,我記得庫房裏還有好些人參,都拿去落梅院,找兩個可靠的丫頭過去伺候。”
    “是。”周泰領命而去。
    薛老夫人一臉肉疼,庫房裏的都是去年別人送來的上好雪參,都拿去給那丫頭,簡直就是暴殄天物!但她也不好反駁,畢竟人是她下令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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