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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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朗星稀,微風陣陣,明明是個適合安睡的時候,宜夏卻一點睡意都沒有,除了在等蕭燦,吳姨娘的話和她眼底的恐懼在宜夏眼前揮之不去。
侯府裏究竟還藏有多少醃臢事?每一個人都心懷鬼胎,待在這虎狼之地她還能自保平安多久?這一切都沒有答案。
去年的這個時候她還在潯州,夜裏和阿公一起在院子裏吹著微風數星星,短短幾個月,物是人非,阿公變成了她隻可仰望的星星,而她卻落在了侯府的泥潭裏掙紮。
侯府中唯一真心對她好的隻有吳姨娘,所以哪怕她隻有一點溫度也想去溫暖曾經給過她溫暖的人。
“怎麽每次見你都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蕭燦跳窗進來。
宜夏看了他一眼,出身在南楚皇室,上過戰場,如今又到北齊做質子,在路上宜夏就見過他被刺殺。蕭燦麵對過比她在侯府裏更多的險境,他都是怎麽應對的?為何他能看起來這麽輕鬆?
沒等她反應過來,她嘴裏已經將腦子裏的這些疑問都問了出來。
蕭燦也是一怔,沒想到宜夏會問這種問題。他伸手捏了一把宜夏的臉,諷笑道:“小小一個侯府裏的牛鬼蛇神就讓你愁成這樣,你還敢出風頭去惹淑慧那個心眼比針尖還小的女人?”
宜夏瞪他一眼,拍開他的手,“我也不想,但很多時候身不由己。”
“你怕死人嗎?”蕭燦突然冒出這麽一句。
“不怕。”宜夏不解他的意思,她自小學醫,屍體也見得多了,自然沒什麽好怕的。
“死人都不怕,你怕活人幹什麽?”蕭燦笑得很是詭異,“把他們都變成死人不就好了。”
宜夏後背莫名地冒出一股寒氣,蕭燦這是殺過多少人才能把殺人這種事當成笑談?
“這麽看著我幹什麽?”蕭燦勾唇,那張俊朗的臉在燈火下極致魅惑,一雙漂亮的桃花眼中得笑意之下卻隱藏著冷漠與深沉,“洞察先機,先發製人,主動清理掉可能存在的威脅你就不必在這裏愁眉不展了。”
宜夏像是抓住了什麽,略有所悟。
“我要的東西呢?”
宜夏從袖中摸出香囊甩給他,蕭燦接過在燈火下看了半天也沒看出上麵繡的是什麽東西?
“這是什麽?”
“喜鵲。”宜夏隨口糊弄。
“江宜夏,本王是沒見過喜鵲嗎?”蕭燦黑著臉道,好歹喜鵲也有黑白兩色,上麵繡的這東西基本全黑,唯有眼睛帶點白,怎麽看怎麽像是在對他翻白眼。
“你隻說要我繡的,也沒說要繡什麽東西,我的繡活就這水平,你愛要不要。”宜夏翻了個白眼給他,蕭燦失笑,她剛才這一下倒是跟香囊上的這個東西的表情很是相似。
蕭燦將香囊收入袖中,摸出了犀角牌拋給她。
“走了。”跟來時一樣,像一陣風。但這一陣風卻帶給了她些許的勇氣,摩挲著手中的犀角牌,她的心定了不少,這時才發現原本掛在犀角牌上已經舊得脫色的絡子被換了新的,大紅色的絡子穿著的黑珍珠做墜子,這人真是錢多燒的主,但那一縷紅色耀目而張揚,像極了那個俊美又惡劣地少年。
不知不覺地,燈下的少女清秀的臉上露出了微笑,在遇到困境的時候,若有一人能知曉、理解便猶如一盞燈,即便燈火再微弱,也是黑暗中能溫暖靈魂的光明。
而後的幾日,薛老夫人和薛淑所等待的結果並沒有如願,衛氏那不是回光返照,而是真正開始見好了。
從一開始慢慢能咽得下藥到今日進食了少量粥米,吳氏按照宜夏給的藥膳方子做了軟糯的棗泥山藥糕、香稠的芡實薏仁粥等調養藥膳送到沐春園。薛玉琅不屑一顧,吩咐下人要丟出去被薛青鬆攔了,讓大夫看了說這是調養脾胃的好東西,正適合夫人吃。薛青鬆便送了進去,吳氏手藝好,衛氏吃著也覺得好,脾胃暢通後飲食逐漸正常,衛氏的精神也一天比一天好起來。
隨著衛氏的好轉,侯府與廖家的親事也算是完了,先前侯府與廖家在主母病重時期議親的事不知被哪個多嘴的人說了出去,一傳十十傳百,越傳越難聽,什麽“永平侯拋病妻納美妾”、“廖家小姐覬覦侯府主母之位,主母還未咽氣便著急進門”等等,甚至連永平侯與廖家小姐早已暗通款曲的謠言都冒了出來,搞得永平侯府與廖尚書兩家都灰頭土臉麵上無光。
即便後來永平侯府與廖家站出來辟謠也沒人相信,謠言總能讓人津津樂道,又事不關己,誰去在乎真相呢?
做為撮合兩家議親的關鍵人物薛淑也成了豬八戒照鏡子——裏外不是人。廖家怨她出了餿主意,帶累了自家女兒,原本廖小姐和離歸家後上京有幾戶人家有意結親的,弄了這麽一出,如今那幾家都不敢上門了;侯府這邊薛濤是最注重名聲的,納廖家小姐為貴妾的事他先前也沒反對,現在上京街頭巷尾的謠言越來越難聽,連朝堂之中的官員也大多知曉了,與他有齟齬的大人在下朝後明裏暗裏嘲諷他,薛淑不敢上門,他無處發火就將怨氣都倒在了陳鐸身上。陳鐸回府後埋怨薛淑,夫妻之間成婚十多年來吵了第一回架,陳鐸一氣之下自請去巡營,招呼都沒打就走了。
薛老夫人沒想到事情能弄成這樣,除了長籲短歎也別無他法,在得知吳氏給衛氏做飲食後,故意在掌家之事上尋了個錯處罰了吳氏,又隨意挑了個毛病罰了宜夏。
衛氏在經過這一輪生死之事後,看清了很多東西,對許多事情做到了真正看淡。
薛老夫人和薛濤隻看重名和利,沒有半分親情可言,而她自己的娘家瑞國公府,她一直幫扶的親弟弟衛從暄至今沒來探病過,與她要好如同姐妹的小姑子薛淑更是趁她病重便著急給侯府安置新的女主人,倒是她一直苛待的吳氏還給她做藥膳。
還有江宜夏那個她一直看不起的鄉下丫頭,據鬆哥兒說那日將她罵醒之事便是江宜夏出的主意,不然她此時已入了鬼門關。她認為可以依仗信賴的人全都巴不得她去見閻王,而朝她伸手的卻是她一直忽略和藐視的人。
一場大病,大徹大悟,人的一生最可怕的是稀裏糊塗就過了一輩子,她才四十歲不到的年紀,有一雙優秀的兒女,隻要有一口氣在便是永平侯府的當家主母,是時候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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