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德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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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病祛除之後的衛氏恢複得很快,薛青鬆和薛玉琅也重去上公學。
    許知禮從來就看不慣薛玉琅,加上宜夏莫名其妙被薛老夫人罰跪,膝蓋都跪腫了,許知禮對永平侯府更是厭惡至極,一見薛玉琅便拿街巷間的那些傳聞嘲諷,將薛玉琅氣得不願再去公學,一連在家休息了兩日。
    薛濤聽聞後將她斥責一番,薛玉琅本就因薛濤納妾之事被嘲笑,在母親病重期間又憤恨於父親的薄情,於是不顧尊卑禮法反將薛濤斥罵了一遍,薛濤惱羞成怒,請出了家法打了薛玉琅兩下,薛老夫人趕來阻攔才罷手,又下令將薛玉琅禁足在院子裏不得外出。
    衛氏剛喝完藥,譚媽媽小心地說了玉琅被打又被禁足的事,以前的衛氏見不得女兒受一點委屈,現下卻沒有動作,淡聲道:“琅兒被寵壞了,她該長大了,不然她這性子以後嫁了人會吃一輩子的苦。”
    “夫人不去看看大小姐嗎?”
    “遲些再去,讓她好好反省反省。”
    譚媽媽本以為夫人最多不過兩個時辰就會去看大小姐,沒成想直到第二日中午才過去。
    玉琅趴在床上,一見她所有的委屈都湧了上來,直接哭成了淚人。
    衛氏坐在床邊輕撫著她的頭發,輕聲道:“琅兒,你不能再任性了。你生在侯府,日後注定是要嫁入公侯之家的。都是為娘的錯,想著日後你做了別人家的媳婦就再也沒有開心的日子了,所以一味地縱著你,養成了你如今這般驕縱、目中無人的性子。這性子若不改改,日後是要吃大虧的。”
    “母親,都是爹……”
    衛氏打斷她道:“別說你爹,上至公侯之家下至小門小戶的男人都是一個樣,男人大多薄情,女子不過是他們身邊可有可無的依附品,沒有你還會有其他人。能相敬如賓已經是夫妻間最好的狀態,不要去奢求太多,什麽‘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都是話本子上的戲言。阿娘嫁入侯府將近二十年,爭過、鬥過,到頭來爭到了什麽?”
    薛玉琅漸漸停了哭聲,靜靜地聽衛氏道:“你驕傲、任性、受不得一點委屈,在侯府還有人護著,若是在夫家,誰又能護著你呢?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安撫了薛玉琅,衛氏又去了落梅院,這是她第二次走進這個院子,第一次還是在宜夏初入府時。
    再次走進去,衛氏和譚媽媽都要認不出這是那個窄小、空寂,隻有幾株光禿禿梅樹的院子了。院子裏除了幾條小徑,其他地方都種滿了花草,圍牆上攀著淩霄花,橙黃燦爛的花朵開得正盛。院中的梅樹枝葉繁茂,結滿了青澀的梅子,一派生機勃勃。
    宜夏和玉瓊還沒散學,院子裏隻有馮媽媽和茯苓,兩人連忙出來,馮媽媽賠笑道:“夫人怎麽過來了?”
    “出來走走。”衛氏隨口答道。
    馮媽媽連忙請她進屋:“夫人,眼見就要到暑天了,您身子剛好,到屋裏歇著吧。”
    “我瞧著這院裏的花草茂盛,看著舒心,就在院中坐會吧。”衛氏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
    茯苓端來了一壺茶水,恭敬地道:“夫人,這是鬆陽茶,以藿香、野菊、桑葉、菖蒲熬製,在端午前後飲用可祛暑邪。”
    “好。”衛氏接過來輕抿一口,帶著些微草藥的清香和甘甜。
    衛氏隻坐了一會兒便走了,回去的路上,衛氏問一旁扶著她的譚媽媽,“你看琅兒和江宜夏比如何?”
    “這……”譚媽媽有些尷尬,不知怎麽回答。
    “你就照實處說。”
    譚媽媽猶豫了一陣才道:“大小姐雖然年長宜夏小姐一歲,但性子確實不如宜夏小姐。”薛玉琅畢竟是譚媽媽看著長大的,自己的孩子怎麽看都好,即便有缺點也不忍苛責。
    “何止是性子不如宜夏,為人處事方麵更是與她相差甚遠。”衛氏經曆了一遭生死輪回,看事情也透徹了許多。“上回老夫人請家法責打她,那次分明也不是她的錯,可她沒有過多的辯駁,她知道老夫人不喜歡她,越是辯駁越是會被罰得重。她知道這樣被責打會引起侯爺的憐憫,你看,事後侯爺不就將一堆的補品送到落梅院了麽?還有即便她知道這是老夫人的錯,也沒有趁機跟侯爺訴苦尋求公道,反而以德報怨,將侯爺送去的珍貴雪參轉手送給了老夫人。她知道她跟侯爺哭訴也沒有用,侯爺不可能為了她去處置老夫人,而她這個後手便擺平了老夫人,保證了她日後在侯府中的安穩。”
    譚媽媽皺眉道:“她竟如此有心機,上回清虛道長說她是‘鳳命’,侯爺怕是也動了心思想讓她去參加東宮選秀,那咱們家大小姐……”
    衛氏淡笑道:“我病重這次,不管她是什麽目的,也算是救我一回。侯爺什麽想法我不想管,琅兒這性子和處事的態度,即便入選東宮隻怕以後也會惹出禍端,我隻想讓她後半輩子過得比我舒心,哪怕嫁一戶不如侯府地位的人家,有強大的娘家為她撐腰,隻怕她還能安穩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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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譚媽媽點了點頭,她知道夫人最痛心的不是夫家的薄情而是娘家的絕情。如今的瑞國公衛從暄可是夫人如珠如寶護著長大的,上回夫人回娘家被傷透了心,這回夫人病重,瑞國公府竟然一個來過問的人也沒有,如今夫人好了也不會再與瑞國公府有任何的牽扯。
    “什麽時辰了?”經過花園水榭時衛氏問道。
    “快要擺午飯了。”譚媽媽答道,“夫人回園子用飯吧,今日老奴吩咐廚下做了口味清淡的雞絲燕窩粥,既滋補又清甜,夫人待會多喝幾碗。”
    “園子裏先不擺飯,身子好了自然是要去榮春堂伺候老夫人先用飯。”
    “夫人……”譚媽媽剛想勸說老夫人都不顧夫人死活了,夫人何必還去盡孝心。
    衛氏打斷她道:“你忘了方才我跟你說起宜夏是如何對老夫人的?以怨報德不是因為我有孝心,而是不想今後的日子太難過。”
    衛氏轉身就朝榮春堂的方向走去。
    薛老夫人那裏正好擺飯,衛氏病倒後,就由住在榮春堂側院的吳氏伺候老夫人用飯,此時吳氏正給老夫人盛湯,衛氏進來後先行了一禮,“兒媳前些日子身子不適,沒有來盡孝心,現如今大好了,今後還是由兒媳伺候老夫人吧。”
    吳氏放下碗對衛氏行了一禮。
    薛老夫人沒想到衛氏會過來,一時也愣住了,她以為經過那場納妾的事衛氏會恨她入骨,眼下看來倒不像這麽回事,她輕咳一聲道:“你才剛好,不必如此折騰,此處有杞柳伺候就行了。”
    衛氏上前拿起湯碗繼續盛湯,吳氏則低頭退至了一旁。衛氏道:“伺候老夫人是兒媳的責任。”她轉頭又對吳氏微笑道:“這些日子辛苦妹妹了。”
    “能為夫人分憂妾身的責任。”吳氏低頭謙虛地道。
    衛氏不同尋常的態度讓薛老夫人有些坐立難安,畢竟是她先愧對衛氏,衛氏不但不計較還如以往那般盡孝,薛老夫人心裏不甚舒坦,這頓飯吃下來也食不知味。
    飯畢,薛老夫人端著茶盞,邊吹著茶沫子邊道:“你大病初愈好生養著,過幾日就是上京端午的詩會,正是高門世家相看子女的時機,你是當家主母,養好身子帶著家裏的幾個兒女出去,尋上幾門好親事才是正事。後麵幾日就不必過來了,待詩會之後我再將侯府中饋對牌交還你打理。”
    “是。”衛氏恭敬地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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