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舊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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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徽帝宋時睿因為南楚提出的這些霸王條款這幾日都沒能睡個好覺,北齊此時已經入冬,即便住在暖閣裏燒著地龍,宋時睿來回走多了,曾經受傷骨折的右腿還是疼得不行。
被封為賢貞皇後的樊素言拿了一張厚厚的貂絨毯子出來,勸道:“陛下躺下來休息一會兒吧,臣妾為您按一下腿。”
宋時睿依言在軟榻上躺下,樊素言將貂絨毯子蓋在他的腿上,坐在軟榻上將手伸進貂絨毯下力道合適地為宋時睿捏著腿。
被貶為庶民的那些日子,樊素言都是這樣為他緩解腿上的疼痛,天寒時沒有貂絨毯子,她便用熱布巾給他敷上。宋時睿看著樊素言柔和的臉,心裏的煩躁仿佛一下子被抹平,“素言,多謝你一直陪在我身邊。”
“陛下說的是哪裏話,咱們倆是結發夫妻,既已結發,自當生死相伴。”樊素言微笑道。
“先前我以為我的一生就這樣完了,是你一直陪伴我鼓勵我,我才能熬過那一段不堪回首的日子。如今我好不容易能給你再次過上錦衣玉食的生活,我好怕這會是一場鏡花水月。”宋時睿的眼睛看著屋頂,有些空洞和茫然。
樊素言柔聲道:“朝中之事臣妾不懂,但臣妾相信陛下所做的決定。日後無論會如何變化,臣妾都會陪在陛下身邊,不離不棄。”
宋時睿伸手到貂絨毯下抓住了樊素言的手,那雙手的手心有微微的糙繭,是作為平民生活的那些日子裏留下的痕跡。
一想到那些屈辱的日子,宋時睿就想不如答應了南楚的條件,他腦子裏不顧一切地想要宋時欽的命!但是這麽做的話,他就成了整個北齊的罪人,不僅朝臣會反對,連北齊的百姓也不會原諒他,失去民心對於帝王來說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若是不答應南楚的條件,以弘治帝的手段,他大概會把宋時欽放回來,宋時欽從做恭親王時起就培養了很多自己的勢力,明裏暗裏都有。宋時睿短時間內不可能鏟除幹淨,一旦宋時欽回到北齊,他必然會發動自己所有的勢力奪回皇位,屆時才是北齊真正的內亂,這也正是南楚想看到的結果。
宋時睿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似乎在試圖平複內心的波瀾。他明白,無論選擇哪條路,都將是荊棘密布。他輕聲問道:“素言,你覺得我該如何是好?”
樊素言輕輕按揉著他的腿,溫柔而堅定地說:“陛下,臣妾自幼接受祖父教導,國家有尊嚴,百姓才能一條心,南楚提出的那些條款若是陛下答應了便會失了臣心和民心。”
宋時睿睜開眼,眼中閃爍著複雜的情緒。他緊緊握住樊素言的手,仿佛從中汲取到了力量。他緩緩說道:“依你看,這事可有轉變的機會?”
樊素言微微一笑,“臣妾的想法興許過於天真,但若是陛下能和南楚弘治帝當麵相談,興許事情能有轉機。”
“可我如今沒有與他相談的籌碼。”
“夜深了,陛下多想也是無益,船到橋頭自然直,明日在朝中與朝臣們商議,自然會有解決辦法的。”樊素言柔聲道。
宋時睿也隻能點了點頭,在樊素言的按摩下,腿腳的疼痛稍有緩解,幾日不曾睡過好覺,他也困乏得緊,漸漸閉目睡去了。
樊素言給宋時睿蓋好錦被後,囑咐宮人照看好他,披上了一件狐裘披風,帶著幾名貼身的宮女小廝去了皇城角落裏的冷宮。
冬夜裏宮中甬道上的寒風朔在臉上如刀子一般,冷宮裏更是寒冷異常,隻勉強給了一小盆炭火取暖。
宋時欽的幾位後妃被送到了道觀裏出家修行,而當初從西秦嫁過來安成公主卻被安排在了冷宮裏。宋時欽沒有立後,安成公主嫁過來以後也隻封了個惠妃,宋時睿登基後,立樊素言為後,宋時欽原來的後宮妃嬪自然都被遣到了冷宮。
安成公主用了一枚玉佩讓看守冷宮的一位太監向賢貞皇後傳話,說有密事要告知賢貞皇後。
樊素言也是第一次踏進冷宮,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樊素言都不相信宮城裏竟然有這麽破舊的地方,那些破敗的宮牆仿佛隨時都會倒塌,寒風從牆縫中鑽進來,讓人忍不住打顫。
這樣的天氣和這樣的環境下,安成公主隻穿著薄襖縮在床上,而那破舊的床上也僅有一床薄被。
樊素言斥道:“即便惠妃被暫時禁在這冷宮裏,她的封號仍在,你們這些奴才竟敢作踐她!”現在她總算知道當年何婉寧被打入冷宮後為何僅僅幾個月就亡故了,這樣的環境下不死也會發瘋。何婉寧當年做了錯事理當受罰,可安成公主卻有些無辜。
冷宮裏的太監和嬤嬤連忙跪下道:“皇後娘娘明鑒,冷宮裏的條件向來如此,奴才們也沒有資格向內務府領份例,冷宮裏的這些東西都還是各宮丟棄出來,奴才們拾回來的。”
樊素言連連皺眉,眼見這裏的太監和嬤嬤都是年老的人,身上的衣物也破舊單薄,便命一個宮人拿了牌子給他們,道:“明日你們先拿令牌去內務府領東西,本宮日後會製定下冷宮的份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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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娘娘!多謝娘娘!”太監嬤嬤們喜極而泣,連連叩頭謝恩。
太監嬤嬤們退下去後,樊素言將身上的狐裘披風取下來披在了安成公主身上,道:“惠妃受苦了,是本宮的過失。”
安成公主收緊了身上的狐裘披風,披風上殘留的體溫溫暖著她的身體,她冷漠的眼中閃過了一絲感激的波瀾,“娘娘是個好人,我原想用這件密事換取自由之身,現如今都告訴娘娘吧。”
“究竟是何等密事?你一定要見到我才能說。”
“請娘娘屏退左右。”安成公主道。
樊素言揮手讓跟隨的太監宮人都下去,她的貼身宮女卻不放心,樊素言道:“沒事,你們都在門外等候。”
所有人都退下去後,寢房裏隻剩下了樊素言和安成公主,她才開口道:“陛下的腿疾不是意外。”
一句話震得樊素言後退了兩步,倒吸了一口冷氣道:“你知道些什麽?快告訴我!”
“因為我的父皇就是這樣駕崩的。”安成公主抬起眉眼,冷然地道:“同樣是因為騎馬摔下來,我父皇不幸摔傷的是胸骨,在床上痛苦了幾日就駕崩了。可我父皇一向身子健壯,好騎射,也不是沒有摔過馬,但那一回父皇摔馬時明明是側身漸緩了衝擊的,但還是一摔就把多根胸骨摔斷了。父皇駕崩後,因為皇弟年幼,侯南宏趁機做了攝政王,掌控了我們姐弟。”
樊素言道:“為什麽你斷定這不是意外?”
“我也一直以為是意外,直到入冷宮前我收到了西秦那邊的消息,侯南宏命人新製了一種藥,這種藥服用一段時間後能讓骨頭變得鬆散,別說摔馬,就是尋常的摔跤都能摔斷骨頭,並且摔斷後的骨頭無論如何都長不回去,每日像有千蟲萬蟻在噬咬,痛苦不堪。”
樊素言忽然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陛下當初的症狀不就是這樣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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