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素言回到溫暖如春的暖閣坐了許久，渾身的冷意都沒能緩過來，照安成公主的說法，陛下真的有可能是被人所害，而那人不必深思都知道定是宋時欽。
    當年宋時欽還是恭親王，北齊、南楚和西秦和談之時他負責接待，西秦來的是攝政王，宋時欽與攝政王是有機會密切接觸的，太子摔馬和腿上不愈在這之後，極有可能是宋時欽與攝政王達成了某種協議。而後先帝駕崩、宋時欽謀奪江山，廢太子之位，娶安成公主、與西秦出兵南楚……這一切湊在一起就能說得通了。
    樊素言越發感覺背脊發涼，如今即便她猜測到了真相也不敢跟陛下說，陛下所受的苦難皆因此而起，若是知道了真相，說不定會不顧一切答應南楚的條件。她深知此事關係重大，稍有不慎便會引發滔天巨浪。
    她站起身，在暖閣內來回踱步，試圖尋找一個萬全之策。然而，思來想去，她都覺得此事棘手至極，難以解決。
    宋時睿其實沒有深睡，一到冬日，他腿上的麻痛之感便會不停地折磨著他，而被貶為庶民後失去了錦衣玉食的生活，腿疾愈發嚴重。
    他知道皇後出去了一陣，回來時似乎心事重重的樣子在燈下坐了許久，而後又來回踱步，焦慮發愁。
    次日上朝，朝臣們就北齊和南楚的問題吵了一上午的架，朝臣以為南楚開出這樣苛刻的條件是因為北齊要接回承啟帝和一起被俘的朝臣。
    一部分老臣認為一國之主被俘虜，在他國受辱便是國家受辱，不管南楚開出什麽樣的條件都要接受，隻要能把承啟帝接回來。
    而大多數的朝臣卻認為承啟帝禦駕親征本就不妥，他不聽勸阻一意孤行才造成了今日的結果，而如今前太子已經登基為帝，若答應了南楚的條件，將承啟帝接回，那才是真正的丟了國家的臉麵。
    唯有宋時睿和齊盛知道，南楚開的這個條件是因為宋時睿要的是宋時欽的命，蕭熾篤定宋時睿會答應，因為宋時欽回國對他半點好處都沒有。
    爭吵了一上午沒能得出結果，這早就在宋時睿的預料之中。
    下朝後宋時睿單獨留下了齊盛，問道：“你去過南楚，見過弘治帝，你覺得弘治帝的真實意圖如何？朕應該如何做？”
    齊盛道：“陛下，其實比起讓北齊大亂，弘治帝其實更想拿下西秦，畢竟西秦這些年反複挑釁南楚，弘治帝早已煩不勝煩，陛下可以答應共同伐秦。陛下隻要先答應這一條，南楚便會扣著承啟帝，不殺他也不會放他，待兩國拿下西秦，以後的條件可以再談。”
    宋時睿點頭，“你說得對，隻是如今國庫空虛，經曆了一輪戰爭，再要掀起戰事隻怕兵力和軍資都不充足。”
    “陛下可知，在民間逢天災之時，百姓沒有糧食過冬，都會去掘鼠洞，有些大地鼠洞內儲存的糧食足夠一家人過冬。”齊盛道：“承啟帝的心腹之臣大都是貪贓枉法之流，當年他為了贏得這些人的支持縱容他們貪腐，這才弄得國庫空虛，如今陛下整頓朝綱，正是除碩鼠的時候。”
    宋時睿眼前一亮，“你說得對，此時國庫空虛，是該讓這些碩鼠把錢糧吐出來了！”
    齊盛走後，宋時睿接著就讓人把關在冷宮裏安成公主提來問話。
    昨夜皇後的反常舉動令他十分在意，他著人查了說是皇後娘娘去了一趟冷宮見過安成公主。
    安成公主沒有隱瞞，將昨晚與賢貞皇後所說的話再次複述給了宋時睿。
    宋時睿果然按捺不住激動的心緒，恨不得立刻將宋時欽粉身碎骨！賢貞皇後得到了消息迅速趕來禦書房製止了宋時睿。
    “陛下不要被一時的衝動衝昏了頭腦，失了臣心和民心！”
    宋時睿咬緊了牙，目眥欲裂，將桌上一個青玉盞摔得粉碎，“難道朕就隻能眼睜睜看著宋時欽這個畜生活在世上？！”
    賢貞皇後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陛下，臣妾知道您心裏苦，但如今的局勢，即便再苦也當徐徐圖之。有時候活著比死了更痛苦，承啟帝在南楚不會有好日子過，陛下不妨就讓他活在南楚。”
    宋時睿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平複自己的情緒，“你說得對，朕方才與齊盛商議過了，答應南楚出兵伐秦的條件，先拿下西秦再與南楚談條件。”
    安成公主道：“陛下若肯信我，我願助陛下一臂之力，將西秦布防圖獻給陛下，隻求陛下能殺了侯南宏，讓我與皇弟安穩度過下半生。”
    宋時睿緊緊地盯著安成公主，“你願獻國？”
    安成公主冷笑道：“父皇駕崩後，侯南宏做上攝政王之位，脅迫著我們姐弟，用皇弟的性命逼我嫁給宋時欽，又用我的性命逼得皇弟處處聽命於他，侯南宏不死，這樣的日子就沒有盡頭，還不如求一個下半生的安穩。”
    宋時睿道：“你隻要能獻出布防圖，朕可以答應給你和你的皇弟一個富貴安穩的後半生，並且將侯南宏交給你來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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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成公主的臉上露出一絲冷笑，“陛下此言當真？”
    宋時睿目光堅定，“君無戲言，朕說到做到。”
    安成公主點了點頭，“好，那我便信陛下這一回。陛下也要信我，讓我聯係西秦的人，拿到布防圖後就獻給陛下。”
    宋時睿道：“好，那朕便等著你的好消息。從今日起，你便遷出冷宮，暫住長樂宮偏殿。”
    協議達成，安成公主離開禦書房，心中五味雜陳。她不知道自己這樣做是對是錯，但為了自己和皇弟的安穩生活，她隻能選擇這條路。他們姐弟倆在這樣的亂世中力量薄弱，守不住江山，那便守護好自己。
    “陛下。”樊素言握住宋時睿的手臂道：“陛下萬不可因為承啟帝而失去理智。”
    “朕知道。”宋時睿的心情已經漸漸平複了下來，“你說得對，活著有時候比死了更加難受，咱們倆是經曆過這樣的苦難的，就讓宋時欽暫時活在南楚。”他不信南楚會讓宋時欽過好日子。他拍了拍樊素言的手道：“朕會一步一步走，滅西秦、殺宋時欽，一個一個都要實現。”
    “陛下隻要記得，臣妾永遠會站在陛下身後就好。”
    “朕一會要召集朝臣議事，你先回長樂宮，朕讓安成公主住在長樂宮偏殿，由你看著朕才放心。”
    “陛下相信安成公主會獻國？”
    “她已經一無所有，欺騙朕對她來說沒有好處。”宋時睿道：“她是個聰明人，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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