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越冬蜂巢的霜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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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一陳在立冬前第七日發現蜂巢異常。
    晨霜未化時,他用蜂蠟刀撬開蜂箱頂蓋,迎麵撲來的不是往年熟悉的蜜香,而是一股混雜著鐵鏽與冰碴的冷澀氣息。七十二隻靈蜂縮在巢房裏,翅膀緊貼腹部,尾部蜜腺凝結著薄霜,像被凍住的星星。他嗬出的白氣在蜂箱內凝成細霧,觸到巢房邊緣的蜜蠟時,竟發出“哢嚓”輕響——那是靈蜜凍結的聲音。
    “比往年早了半月。”他對著掌心嗬氣,指尖被凍得發紫。去年此時,靈蜂還在采集最後一茬野菊蜜,而今年的第一場霜就已封了山路。他摸出首任守護者的筆記,泛黃紙頁上的“越冬符”圖示被蜜漬暈染,右下角有潦草批注:“需在初霜前七日布陣,遲則靈脈閉。”他暗罵自己疏忽,轉身去取藏在灶台下的蜂蠟罐,卻踢翻了昨夜熬藥的陶釜,殘留在釜底的靈葉草膏凍成硬塊,敲碎時濺出冰屑。
    越冬符的主材是“霜花蜜”,需用初霜當日采集的靈花蜜與陳年蜂蠟混合。林一陳背著空蜜罐出門時,虎娃抱著陶罐追上來:“林大哥,這是娘熬的薑茶。”陶罐外壁凝著水珠,映出孩子凍紅的鼻尖。他接過時,罐底的薑湯晃出少許,在青石板上凍成琥珀色的斑點,像極了靈蜂戰紋的雛形。
    霧嶺北坡的霜花蜜藏在背陰處的岩縫裏,靈花的莖稈裹著冰晶,每采摘一朵都要先用體溫焐化冰霜。林一陳的手指很快失去知覺,隻能頻繁將手塞進衣襟取暖,粗布內襯被蜜露浸透,結出細小的冰碴。當第七罐霜花蜜裝滿時,他發現罐口的蜜液已凝成固態,用蜂蠟刀撬動時,竟在罐壁刻出一道深痕,與蜂箱星圖的某道紋路完全重合。
    製符需在子時三刻進行,此時靈脈與地表距離最近。林一陳在灶間支起陶釜,將霜花蜜與三年陳蜜蠟按四比一比例熔解,火焰映得他麵孔通紅,卻驅不散骨子裏的寒氣。當蠟液熬至第七次沸滾,他撒入靈蜂幼蟲的蛻殼——那是從蜂巢底部掃出的碎屑,在火光下泛著珍珠母的光澤。突然,釜中騰起藍色火焰,蠟液表麵浮現出與蜂箱相同的星圖紋路,他慌忙將符紙浸入,卻被蒸汽燙到手腕,燙痕形狀竟與掌心胎記相似。
    首批越冬符在黎明前製成,符麵上的霜花圖案栩栩如生,每片花瓣都凝結著細小的冰晶。林一陳將符紙貼在蜂箱四周,突然發現符紋的走向與蜂箱夾層的縫隙完全吻合——那是他從未注意到的暗格,位於蜂箱底部第三層巢房下方,邊緣用蜂蠟密封,蠟層上刻著與首任守護者筆記相同的鎖符。
    撬動夾層時,蜂蠟刀三次打滑,在箱底留下歪扭的刻痕。當第七道刻痕劃開時,夾層“哢嗒”彈開,露出用靈蜂翅膀包裹的羊皮卷。卷首繪著蜂巢剖麵圖,標注著“寒泉眼”的位置,箭頭指向霧嶺深處的冰湖。林一陳對照筆記上的星圖,發現寒泉眼正是昨夜蜂箱蜜紋指向的方位,而羊皮卷的落款日期,竟與母親的忌日重合。
    正午時分,虎娃送來摻了麥麩的餅子,林一陳蹲在蜂箱旁啃食,目光卻盯著夾層裏的羊皮卷。餅屑掉在羊皮卷上,引出幾條細小的蜜線,那是殘留的霜花蜜在作祟。他突然想起母親臨終前攥著他的手,指甲縫裏嵌著與羊皮卷相同的藍色蠟漬,當時隻當是染了草藥,此刻卻明白那是越冬符的痕跡。
    布置越冬陣時,林一陳按照羊皮卷的指示,在蜂箱底部嵌入七枚霜花符,每枚符紙都用靈蜂翅膀的絨毛固定。當最後一枚符紙貼妥,蜂箱突然下沉三寸,露出底下的凍土層,土層中竟埋著與蜂箱形製相同的古老蜂箱,箱蓋中央刻著與他掌心胎記一致的紋路。他用蜂蠟刀刮去箱蓋的冰霜,發現箱體表麵布滿咬痕,像是某種巨蟲的齒印,而箱體縫隙間滲出的黑液,與霧嶺毒蛾的黏液 identica。
    子夜,林一陳被蜂群振翅聲驚醒。
    蜂箱周圍的霜花符發出幽藍光芒,靈蜂群排列成密集的錐形陣,翅膀振動頻率比平日快三倍。他摸出羅盤殘片,指針碎片直指霧嶺冰湖,而蜂箱夾層的羊皮卷無風自動,翻到最後一頁,上麵用靈蜜寫著:“寒泉鎖毒,霜符引靈,若見舊箱,勿啟勿近。”字跡未幹,蜜線還在緩緩流動。
    他提著蜂蠟燈走向霧嶺時,雪粒子打在燈罩上沙沙作響。冰湖表麵的冰層比往年厚三倍,月光下泛著青黑色,像一塊巨大的毒蜂巢。當霜花符接近湖麵時,冰層突然裂開蛛網狀的紋路,深處傳來沉悶的“隆隆”聲,像是某種巨獸的心跳。林一陳趴在冰麵上,借著燈光看見冰層下懸浮著無數毒蜂幼蟲,每個幼蟲都被冰晶包裹,尾部連接著湖底的黑色根係,而根係的走向,竟與蜂箱星圖完全一致。
    霜花符突然起火,符麵上的冰晶融化成血水,林一陳慌忙後退,卻見冰麵裂痕中滲出藍色靈蜜——那是霜花蜜與毒蜂黏液混合的產物,在雪地上畫出古老的封印咒文。他想起羊皮卷裏的警告,取出隨身攜帶的陳年野菊蜜潑在裂痕處,蜜液遇冷凝成冰橋,暫時封住了裂縫。返回村莊時,東方已泛起魚肚白,他褲腳的霜花結出詭異的紋路,與冰湖底的根係如出一轍。
    蜂箱的越冬陣在日出時生效,靈蜂群發出整齊的蜂鳴,巢房內的霜花逐漸融化,轉為清澈的靈蜜。林一陳摸著蜂箱底部的舊箱體,突然明白母親為何逃到村莊——她早已知道,所謂守護者,不過是用靈蜂封印毒蜂的活容器。他取出首任守護者的筆記,在空白頁寫下:“霜花封毒巢,舊箱藏血咒。靈脈本一體,何分邪與正?”筆尖刺破紙背,墨漬在羊皮卷的寒泉眼圖示上暈開,恰好遮住了毒蜂幼蟲的輪廓。
    午後,虎娃舉著凍硬的餅子跑來,身後跟著老族長。老人盯著蜂箱底部的舊箱體,渾濁的眼睛突然發亮:“這是…先人的蜂箱。”林一陳注意到老人袖口露出的胎記,與他掌心的印記一模一樣,隻是顏色更深,像道陳年傷疤。老族長伸手觸碰舊箱時,箱蓋突然彈開,飛出一隻渾身焦黑的靈蜂,翅膀上的戰紋竟與現代靈蜂完全相反。
    當夜,林一陳夢見母親在霧嶺冰湖旁哭泣,她的圍裙上沾滿藍色蠟漬,手裏抱著與他相同的蜂箱。冰湖裂開,無數毒蜂湧出,而母親轉身時,他看見她背後的胎記,竟與毒蜂鱗片的紋路重合。夢醒時,他摸向自己的胎記,發現它在月光下微微發燙,而蜂箱裏的靈蜂,正用尾部蜜線在巢房內編織新的符紋,那紋路不是星圖,而是冰湖底根係的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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