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貧苦百姓，他們也不該把兒女當作貨物。”
    “這和惡魔簽訂契約有什麽區別？”
    周馥輕歎一聲：“但有些人為了錢，什麽都做得出來。更何況袁州那地方，貧困人家本就多。
    一旦遇到天災人禍，為了活命，抵押兒女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啊。”
    “即便如此，買賣奴隸也不能成為常態。”
    “作為父母官，就該想辦法幫助那些貧苦百姓，給他們謀生的出路，而不是眼睜睜看著他們淪落到賣兒賣女的地步！”
    “總之無論如何，都不應該販賣人口。”
    “你說的太對了。”周馥嘴上這樣說，心中卻想起了當年這些歐洲人販賣黑奴的事。
    難道那些人就不是人了？
    當然那些稱呼自己是華夏黑龍的，自然不算，他們要是被這般對待那也是罪有應得。
    “韓愈大儒他也知道了這一點，並且付諸行動，實乃大善！”
    “這樣的為官之德，值得我等後人學習。”
    正當周馥和衛禮賢討論得熱烈之時。
    一個中年男子緩步走來。
    他神情淡然，舉手投足間透著一股大儒的風範。
    “是沈家本先生啊。”
    周馥認出來人，連忙行禮。
    衛禮賢打量著眼前的沈家本連連點頭。
    “早就聽說大清朝有一名尊重人格原則的大人，今日得見，真是三生有幸。”
    衛禮賢嚐試著用華夏的成語表達自己的敬意。
    沈家本微微一笑，對二人還禮。
    “二位謬讚了，某隻不過是個不學無術之輩，跟二位相比，實在是自愧不如。”
    “沈大夫謙虛了。”
    周馥笑道：“剛才我們正在談論唐朝韓愈禁止買賣奴隸一事，不知先生對此有何高見？”
    周馥其實早就想找沈家本一起討論黎黃氏案了。
    為此他還專門寫了一篇《禁革買賣人口折》上奏朝廷。
    沈家本凝視著天幕，若有所思：“韓愈此舉，固然仁慈，但在下以為，在當時之情況下此事還需從長計議，不可操之過急。”
    衛禮賢微愕，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是，眼前這位大人不是最尊重人格原則的官員嗎？
    怎麽就說出這種話了？
    “那沈大人的意思是，不讚同禁止買賣奴隸？”
    沈家本笑著搖頭。
    “不，在下並非不讚同，隻是覺得此事在當時的情況之下並不合適。”
    “試想，買賣奴隸之風，由來已久，若貿然禁止，勢必引起許多人的不滿，甚至可能激化矛盾，帶來動蕩。”
    說完，沈家本不由的看向衛禮賢，那意思不言而喻。
    聞言。
    衛禮賢似乎也想起了什麽。
    華夏人就是愛拐彎抹角……
    想說他們西方人當年販賣黑奴就直說，整這些沒用的。
    不過這段曆史，衛禮賢並不否認，確實，如果換做是當年販賣黑奴時期，他敢去阻止那些奴隸主倒賣嗎？
    顯然不能。
    那筆生意在當時幾乎讓整個西方都為之瘋狂。
    他要是敢阻止當天晚上就得去見上帝。
    衛禮賢問道。
    “沈大人，那這該如何是好？”
    沈家本見衛禮賢這般虛心態度後也不再暗諷。
    而是緩緩道來。
    “在下以為，當務之急，是要穩定人心，安撫民眾，先從宣傳教育入手，啟發世人，讓他們意識到奴隸製的弊端，同時，要采取一係列措施，逐步削弱奴隸製的經濟基礎，如此，水到渠成。”
    “這些基礎有了之後，最重要的便是修改律法！”
    “讓販賣人口在國家層麵變成違法，這樣方能可行！”
    “就像當初周馥大人上奏的《禁革買賣人口折》。”
    “在下，十分認同。”
    周馥心中一喜，自己以為那篇《禁革買賣人口折》沒能被朝廷重視，沒想到，眼前的法學名家早就已經看過了。
    華夏之律法或許有望改革了。
    善，大善！
    “對，隻有解決了根本問題，奴隸製才能真正被根除。”
    周馥抬頭看向沈家本。
    “不過，我還有一個疑問。”
    “沈大人認為，韓愈的做法會引起許多人的不滿，但在下以為，百姓們應該會擁護他才對，畢竟他是在為民解難。”
    沈家本微微一笑。
    “這就要分人而論了，對於那些飽受奴隸製之苦的平民百姓來說，韓愈確實是他們的大恩人，但對於那些優待加肀為生的大戶人家，韓愈無異於是在斷他們的財路，你說他們能甘心嗎？”
    說著又看向衛禮賢。
    “衛神父，你說呢？”
    衛禮賢心中一沉。
    怎麽又把話踢到他這來了？
    “無論做什麽決策，都要考慮各方利益，盡可能求得平衡。”
    “正是如此。”
    沈家本點頭道：“為政之道，貴在權衡利弊，審時度勢，既要仁愛，也要謀略。”
    周馥感慨道：“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沈家本連連擺手：“哪裏哪裏，在下也隻是隨便說說，不足掛齒，倒是周大人才高八鬥，今後定能建立不世功勳，青史留名。”
    三人正欲繼續交談，卻見沈家本的一名手下急匆匆地走來。
    躬身稟報：“萬歲爺召見大人，請大人去軍機處議事。”
    沈家本聞言，麵露歉意。
    “看來要失陪了。”
    “改日再聊，二位多保重。”
    說罷，他快步離去。
    周馥目送沈家本遠去，心中感慨萬千。
    “短短幾句話，就點醒了我許多，勝過自己琢磨十次。”
    ......
    天幕上還在繼續：
    【談者至今眥為謗。】
    【此後不久。】
    【皇帝短命竟成真了。】
    【唐憲宗42歲去世。】
    【僅在位15年。】
    【穆宗繼位，將韓愈召回長安。】
    【韓愈坎坷官路再次迎來轉機。】
    【一路升至京兆尹兼任兵部侍郎。】
    大明位麵。
    王陽明坐在一處幽靜的書房中，案上擺放著幾案古籍和文房四寶。
    窗外花木扶疏，鳥鳴啁啾，一派寧靜祥和的景象。
    他一邊飲茶，一邊點評道。
    “韓愈的文章固然了得，為人處世也頗有見地。”
    “可惜未被重用，才高八鬥，被貶謫陽山，若是他能早早進入朝堂，定能為唐王朝提供不少助力。”
    “唐憲宗雖然英明，卻不善用人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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