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裹著桂花香漫進半開的木格窗，玄炁咖啡後院的青石階上凝著夜露。王玄道蹲在竹籬笆旁，崖柏手串垂在盛滿貓糧的陶碗邊沿，檀木珠與粗陶碰撞發出細微清響。三花貓從芭蕉葉後探出頭，琥珀色瞳孔倒映著簷角風鈴，尾巴在晨光裏掃出金色弧線。
    "慢些吃。"他撚碎半塊茯苓餅撒在台階角落，看麻雀蹦跳著啄食殘渣。這是父親生前喂流浪貓的法子，說茯苓能祛濕健脾。晨風掠過晾曬架的茶渣，攜著普洱與危地馬拉咖啡殼的醇香，在青磚牆上投下流動的斑紋。
    店內傳來紫銅壺煮水的輕鳴，蘇靜好掀開藍染布簾探出身。她指尖繞著團靛青色毛線，給流浪貓織的頸圈綴著太極紋木牌，牌麵陰刻著《混元養生錄》裏的"炁"字。"昨天收的茶渣已經晾在露台了，趙姐說社區綠化隊下午來取。"她望向操作間裏五個倒扣蓮葉造型的陶器，"氣象台說午後有雷陣雨，新做的寵物飲水站要不要等晴天再裝？"
    "雨水正好試防水。"王玄道擦拭著親手燒製的天青釉水碗，碗底遊著尾青花鯉魚。三個月前暴雨夜，他曾在文創園梧桐樹下撿到被遺棄的瘸腿金毛，那夜浸透雨水的記憶催生了此刻的飲水站計劃。棗木支架的榫卯結構是他熬了三宿的成果，防滑踏板上的《莊子》微雕要用放大鏡才能看清"魚相忘於江湖"的篆字。
    許浩然抱著定製木牌從庫房鑽出來，手語比劃出流暢的弧線。青年聽障咖啡師設計的標識牌上，卡通麒麟踩著祥雲舔舐清泉，下方中英對照的"二十四小時免費取用"字樣旁，印著咖啡店特製的爪印圖標——那是暴雨夜救助的金毛犬"豆包"留下的泥爪拓印。
    "王哥！"林素心提著回春堂的牛皮紙袋小跑過來，馬尾辮隨步伐蕩起，驚飛了晾曬架上的白鷺。實習生翻開手賬本，二十四節氣養生茶方旁畫著q版動物喝水圖："陳大夫聽說咱們要給飲水站配涼茶，特地配了夏枯草和金銀花，還加了半錢薄荷葉。"她忽然壓低聲音，"要不要在飲水站頂上種貓薄荷？我查過《救荒本草》說......"
    話音未落，歡快的犬吠由遠及近。吳女士牽著金毛犬露露駐足觀望，退休教師推了推玳瑁眼鏡："小王啊，這個高度對柯基來說會不會太高？"她從帆布包裏掏出隨身卷尺精準測量，"我家露露前爪抬起才28公分，但西區老張家的短腿貓更矮些。"
    王玄道趕忙遞上試裝模型。可調節高度的創新結構引來眾人圍觀，趙心怡帶著社區誌願者出現時，正看見棗木支架在吳女士手中升降自如。女社工的帆布包塞滿寵物急救手冊，拖車上的遮陽棚印著玄炁咖啡的ogo，棚角懸著的青銅鈴鐺刻著《齊民要術》畜牧篇的片段。
    "氣象台更新橙色預警了。"趙心怡抹著額角汗珠，指揮誌願者搬運裝配件，"先把東區三個點位裝上？戲曲學院牆根那個位置，昨天學生們用陶泥捏了貔貅造型的裝飾板。"
    悶雷在雲層深處翻滾時，第一滴雨砸在青石板上。王玄道撐著油紙傘固定最後一塊指示牌，雨水順著瓦當造型的導流槽注入儲水罐。他突然想起什麽，轉身衝進雨幕。蘇靜好正在簷下調試雨水過濾係統，見丈夫渾身濕透地抱著流浪貓食盆回來，忍笑遞上艾草毛巾："王老板親自測試防水性能？"
    暴雨中的文創園宛如水墨畫卷。穿漢服拍照的姑娘提著裙擺奔向茶室，柴犬項圈上的蝴蝶結沾了雨珠；快遞小哥用雨衣罩住電動車筐裏的橘貓，蹲在廊下研究飲水站的感應開關；搖輪椅的老伯在涼亭擦拭泰迪犬的爪子，牽引繩上別的驅蟲香囊滲出淡淡艾草香。
    雨勢漸歇，蘇靜好啟動水質監測儀。全息屏顯示經過茶渣過濾的雨水ph值7.2，富含茶多酚與礦物質。林素心往儲水罐裏投入中藥茶包，忽然輕呼："快看！"隻見三花貓帶著四隻奶貓從假山石後鑽出，爪墊輕觸感應開關，清泉伴著咕嘟聲湧出。夕陽將貓咪喝水的剪影投在《道德經》影壁牆上，恰好映在"上善若水"四個鎏金大字下方。
    暮色漸濃時，哈士奇"二餅"的主人來致歉。青年程序員撓著頭解釋愛犬追麻雀撞翻水碗的壯舉，手機殼上還印著"代碼如詩"的字樣。王玄道在賬本記下今日第三筆意外支出——賠償寵物店洗澡費，卻在備注欄畫了個笑臉：二餅撞碎的是試做品，正式版陶瓷強度達標。
    打烊前最後一位顧客是盲人按摩師周師傅。導盲犬阿瑞在飲水站前熟練地觸碰踏板，電子音響起"感謝使用"時，周師傅露出會心微笑："阿瑞尾巴搖了三下，它很喜歡這個設計。"王玄道摸著阿瑞項圈上刻有盲文的銘牌，忽然想起父親《混元養生錄》裏那句："濟世不必杏林，滴水可映蒼穹。"
    月光漫過屋脊時，許浩然正在更換"小心地滑"的提示牌。青年聽障咖啡師新設計的"小心萌寵"圖標上，卡通麒麟正用尾巴卷著抹布擦拭水漬。後院傳來細碎響動，三花貓帶著孩子們跳上晾曬架，在茶渣堆裏扒拉出半塊茯苓餅——那是王玄道特意留給夜行小客人的宵夜。
    更深夜靜，操作間的拉坯機仍在嗡鳴。王玄道就著台燈修補被二餅撞裂的試做品，陶土在指間流轉成新的造型。蘇靜好捧著《茶經》殘卷推門而入，忽然指著窗外輕呼——月光下，五座飲水站的導流槽正將殘餘雨水匯成細流，在地麵勾出《山海經》文鰩魚的圖騰，魚尾恰好指向暴雨夜救助金毛犬的那棵梧桐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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