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我能是什麽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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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紐約的冬天來得又急又猛。
    裘德考死了,盛葳花了兩個月的時間,在阿寧的內應和解語臣資源的暗中支持下,成功介入並完成資產的清算與接收工作。
    裘德考名下的所有不動產、股權和各類收藏品,基本都已完成接收和過戶手續。
    在全麵清理裘德考公司人事檔案時,盛葳早就發現了問題,檔案裏有十幾位中國員工早在40年前就登記在冊,並且容顏不老。
    當然,她知道這其中不隻是張家人,也知道裘德考不過是被兩股勢力利用的棋子。
    但她不打算打草驚蛇,不過要敲打敲打,畢竟她對自負傲慢的張家人也沒好感。
    於是,她以新老板的身份,準備對這批員工進行一次專門的再麵試。
    當會客廳的門被推開,張海杏的目光第一時間鎖定那道背影,眉頭微蹙,三年不見,那個小病秧子如今竟還學會抽煙了?
    盛葳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指間夾著一支細長的女士香煙,聽見聲音才緩緩轉頭。
    那個曾經瘦弱蒼白有哮喘的人,此刻卻仿佛脫胎換骨,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裝,長發挽起,周身都散發著一種強大氣場。
    但她顯然沒忘記某段往事,對她而言幾乎是恥辱,眼裏寫著羞惱,還有一抹難堪。
    盛葳仿佛沒看見她驟變的臉色,紅唇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主動開口:
    “張海杏,自香港一別,好久不見。”
    張海杏冷哼一聲,傲氣十足,語氣帶著慣有的尖刻:“確實沒想到,沒想到你不僅病好了,如今也學會了這一套。”
    盛葳不以為意地掐滅煙蒂,走到會議桌的主位坐下,語氣帶著恰到好處的感慨:
    “時光對我們倒是寬容,沒想到我們還會以這樣的方式再見,但人總是會變的。”
    她的目光掃過掃過眾人,最後落在曾有過一麵之緣的張隆半身上,微微頷首:
    “隆半叔,別來無恙。”
    張隆半也是有些詫異,緩緩開口:“盛丫頭,鬧出這麽大動靜,你想做什麽?”
    她看著會客廳裏的眾人,“各位能坐在這裏,心裏都清楚原因,我也不繞圈子。”
    “從前,你們是為了什麽目的,我都不管,但從現在起,我們應該同心協力。”
    “畢竟敵人一直藏在暗處,如果我們自己還是一盤散沙,結果隻會被逐個擊破。”
    她沒有點名“汪家人”,在場的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變得微妙而複雜。
    不出所料地,立馬就有人質疑:
    “盛小姐,恕我直言,你以什麽身份接管這裏?又憑什麽讓我們聽你的?”
    盛葳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緩緩抬起左手,將手腕上那隻玉鐲取下,遞向張隆半,
    “隆半叔,您是長輩,請您過目。”
    “族長不在,”盛葳繼續說,“但不是沒人,張海客是代理族長,至於我……”
    張隆半接過玉鐲,臉色變了幾變,最終化為一聲長長的歎息,將玉鐲遞還:
    “是真的……族長夫人信物。”
    此話一出,滿座皆驚,張海杏失聲道:“這怎麽可能?!族長他怎麽會……而且就憑一個鐲子?誰知道你是怎麽得到的。”
    盛葳不怒反笑:“你要不去問問呢,就憑我有麒麟紋身,憑我現在能坐在這裏。”
    她目光轉向張海杏,意味深長地說:“還是說,你更願意繼續為其他人效力?”
    張海杏臉色微變:“你什麽意思?”
    “我的意思很簡單,”盛葳環視全場,“如果不能配合,那我寧可錯殺一千絕不放過一個,被敵人利用這種事我不喜歡。”
    盛葳將玉鐲重新戴好,將所有人的反應盡收眼底,繼續開口:“畢竟都是同族人,這點默契都做不到,不是奸細是什麽?”
    “所以以後聽誰的,諸位沒意見吧。”
    她的語氣平淡,“但上了同一條船,就別想著中途跳海,不然隻有死路一條。”
    會場一片死寂,沒有人敢輕易接話。
    張海杏按捺不住,“盛葳,就算你有信物,但領導張家不是兒戲,你……確定你能擔得起這個責任?我們憑什麽相信你?”
    “我本無需向你證明我的能力,”盛葳笑了笑,“但你既然這麽問,我也想問。”
    “我能見到汪臧海你能嗎?我知道隕玉的秘密你知道嗎?我知道真正的長生之法,你知道嗎?我是敵人的眼中釘,你是嗎?”
    這一席話暴露的信息多得一時讓他們忘記反應,盛葳靠回椅背,語氣稍緩:
    “雖然我在各位麵前資曆尚淺,但年輕有年輕的好處,我一向主張,能者上,平者讓,庸者下,所以也別想著對我施壓。”
    張隆半沉吟片刻,開口道:
    “你的意思我們都明白,但家族勢微已久,人心渙散,想要整合,談何容易?”
    盛葳接過話頭:“我知道,我也不會把大家往死路上逼,所以我有兩個提議。”
    “第一,各位盡可能地想辦法,將流落在外的族人召回。”她的語氣變得鋒利。
    有人說:“有人恐怕不會輕易就範。”
    “那就按叛徒處置,”盛葳冷道,“非常時期用非常手段,我們步步為營,有人倒是享著幾十年的清福,估計也活夠了。”
    她輕輕笑了一下,那笑聲裏沒有半分暖意,“我這人心眼小,見不得別人好,所以我不好過,其他人,也都別想好過。”
    這番話毫不講理,裏麵藏著的毫不掩飾的狠戾讓幾個年長的臉色都變了變。
    她聳聳肩,語氣又變得有些漫不經心。
    “但這個辦法效果未知,能回來多少人,找回來的是人是鬼也不清楚,所以,”
    她目光再次掃過全場,一字一句道:
    “第二個,我們應該吸納更多的能人才幹,隻要有本事,且真心願意加入我們,隻要通過考驗,就有機會成為張家外家人。”
    “什麽?!”這次連張隆半都動容了,
    “這未免太過草率了,若是管控不力,家族的秘密一旦泄露,後果不堪設想。”
    立刻有人接話:“是啊,身份豈能輕易授予,那些外姓人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這麽多年來,由普通人轉變為張家外姓族人的屈指可數,無一不經曆了極其嚴苛的考驗和漫長的觀察,而且是有意控製數量。
    張家人的骨子裏的傲慢排外和對血脈純淨的偏執,讓他們難以接受這種“泛濫”。
    “如果固步自封能做到保險,張家又怎麽會被人滲透得像篩子一樣!”她厲聲道。
    “我更要問問在座的各位,有誰敢保證,這裏的每一個都是其心無異的人嗎?”
    會場一片寂靜,沒人敢保證。
    盛葳看了看眾人,眼神帶著一絲嘲諷:
    “況且我說的是有機會,你們這麽跳腳幹什麽?但這也是我想要說的最後一點。”
    她雙手撐在桌麵上,眯著眼睛提醒:
    “我這人,被騙怕了,所以最討厭的就是欺騙和不忠,也希望你們,牢牢記住。”
    “所以,為了安全起見,之後我會對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會進行秘密檢驗。”
    “至於檢驗的方式,你們不必知道。”
    “我印象中的張家人,大概個個都是人中豪傑,也都是硬骨頭,很是令我敬佩。”
    這話聽起來不太像讚賞,倒像是諷刺。
    “但即便如此都還是有叛徒的存在,那就說明敵人至少也不是沒倒戈的可能。”
    “坐在這裏的,我也都當你們是自己人,誰若是現在想退出,一律視做叛徒。”
    這番話讓一些人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
    “臥底一旦被我揪出來……”她的聲音陡然轉冷,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靜,
    “我會讓他真真正正變成我們的人。”
    她故意停頓,然後才慢悠悠地補充道:
    “啊不,是狗。”
    她攤了攤手,甜美的臉上滿是惡意:
    “人做不到的狗能做到,人和狗最大的區別就是容易想得太多,變成傀儡最好。”
    她站起身,慢慢踱步到張海杏身後,一隻手搭在椅背上,幾乎貼著對方的耳朵:
    “所以各位……別被我抓到把柄。”
    張海杏猛站起:“你簡直是個瘋子!”
    盛葳看向她,非但不怒,反而莞爾一笑,隻是那笑意未達眼底:“知道就好。”
    她的目光掃過每一張神色各異的臉。
    “但你們沒殺過人嗎?殺一個也是殺,殺一百個也是殺,終歸都是要下地獄的。”
    “我們都是一樣的人,血液裏流著一樣的東西,所以別把自己說得那麽正常。”
    她湊近張海杏,用一副自嘲卻又令人毛骨悚然的語氣,平靜地如同惡魔低語:
    “你沒經曆過吧,當你還是個小孩子的時候就被丟進蛇窩裏,感受著那些鱗片滑過你的皮膚,聽著它們威脅的吐信聲……”
    “能從那裏麵活下來,到現在還能好好地站在你麵前,”她歪著頭看著她疑惑道,
    “你說,我能是什麽好東西?”
    現在的盛葳隻是從地獄裏爬回來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