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腥的海風裹挾著夕陽的餘溫，娜美拖著疲憊的身體穿過阿龍樂園的鐵柵欄。她右臂上新刺的鋸齒狀太陽刺青還在隱隱作痛，就像她胸腔裏那顆被反複撕扯的心髒。今天她又從一艘商船上偷來了價值三百萬貝利的珠寶，這是這個月的第七次。
    "娜美回來了！"魚人守衛沙啞的嗓音在了望塔上響起，鐵門在她身後轟然關閉，仿佛切斷了所有退路。
    阿龍坐在他那用珊瑚裝飾的王座上，尖銳的指甲敲擊著扶手："讓我看看今天的小賊貓又帶回了什麽好東西。"
    娜美強迫自己露出笑容，將沉甸甸的布袋扔在桌上。珠寶滾落出來，在夕陽下閃爍著冰冷的光芒。"三百萬貝利，加上這些，已經攢夠八千萬了。"她的聲音比想象中更加平穩。
    阿龍的大手抓起一把寶石，讓它們從指縫間滑落："真是令人驚歎的天賦。照這個速度，再有兩年你就能買下可可亞西村了。"他咧開嘴，露出鋸齒狀的牙齒，"當然，前提是我心情好。"
    娜美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她記得三年前那個雨夜，貝爾梅爾倒下的身影，記得自己跪在泥濘中簽下那份屈辱的契約。一億貝利換取可可亞西村的自由——這是她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明天我要去西邊的海域繪製新海圖。"她轉移話題，不想繼續這個令她作嘔的對話。
    阿龍揮了揮手："去吧，記得按時回來交錢。小八會跟著你。"
    走出阿龍樂園時，娜美終於能夠大口呼吸。海風帶走了身上沾染的魚腥味，卻帶不走那個刺青帶來的灼燒感。她摸了摸藏在腰間的另一袋貝利——這是她今天偷偷藏起來的五十萬，足夠支付村裏下個月的人頭稅。
    可可亞西村的輪廓在暮色中漸漸清晰。娜美放慢腳步，每次回來都像在刀尖上行走。她知道村民們如何看待自己——一個背叛者，一個為了活命加入殺害貝爾梅爾的凶手陣營的懦夫。
    橘子園的籬笆近在眼前，娜美看到諾琪高正在給橘子樹澆水。她的姐姐抬頭看了她一眼，又迅速低下頭繼續工作，仿佛沒看見她一樣。
    "諾琪高..."娜美輕聲呼喚。
    水壺重重地放在地上。"你還回來幹什麽？"諾琪高的聲音比海風更冷，"不是已經找到新家了嗎？"
    娜美感覺喉嚨被無形的手扼住。她想解釋，想告訴諾琪高每一枚貝利都被她記在賬本上，想說自己手臂上的刺青比烙鐵更痛。但最終她隻是掏出那袋貝利："這是下個月的人頭稅。"
    諾琪高沒有接。"用偷來的錢？我們不需要你的施舍。"
    "不是施舍！"娜美聲音發抖，"這是...這是..."
    "是什麽？贖罪嗎？"諾琪高終於轉過身，眼裏閃爍著憤怒的淚光，"貝爾梅爾用生命保護了我們，而你卻加入了那群怪物！"
    娜美咬緊嘴唇直到嚐到血腥味。她不能說出真相，阿龍警告過，如果村民知道他們的協議，交易就作廢。她隻能承受這些刀子般的話語，就像承受每一次偷竊時良心的譴責。
    "隨你怎麽想。"她將錢袋扔在門廊上，轉身跑向村外的小路。
    夜色完全降臨，娜美蜷縮在她秘密搭建的了望台裏——這是她和貝爾梅爾曾經看星星的地方。賬本攤在膝頭，密密麻麻的數字記錄著她每一分屈辱與堅持。八千萬貝利，還差兩千萬。兩年，也許更短，如果她能找到那艘傳說中的寶船。
    遠處傳來腳步聲，娜美迅速藏好賬本。來人是村裏的老漁夫健助，他手裏提著一盞搖晃的油燈。
    "就知道你在這兒。"健助的聲音出乎意料的溫和，"給你帶了點吃的。"
    娜美警惕地看著他："為什麽？"
    健助放下籃子，裏麵是熱騰騰的魚湯和麵包。"你瘦了不少。"他避開娜美的問題，"阿龍那家夥不給飯吃嗎？"
    娜美突然覺得眼眶發熱。這是三年來第一次有村民主動關心她。"我不餓。"她違心地說，但肚子不爭氣地叫了起來。
    健助笑了笑，眼角的皺紋像海浪的痕跡："吃吧，別逞強。"他頓了頓，"村裏有些人...開始明白了。"
    娜美拿麵包的手停在半空："明白什麽？"
    "明白你為什麽總是"恰好"在海軍來之前出現，為什麽每次"搶劫"後我們損失的總是那些快要過期的存貨。"健助意味深長地看著她，"明白為什麽阿龍突然對破壞橘子園失去了興趣。"
    娜美的眼淚終於落下來，滴在麵包上。"你們...都知道了？"
    "不全知道，但猜到了一部分。"健助歎了口氣，"諾琪高那孩子其實也...算了，你自己去發現吧。"
    第二天清晨，娜美回到村子準備前往碼頭。令她驚訝的是，路上遇到的村民不再對她怒目而視。麵包店的瑪琪諾甚至塞給她一包剛烤好的餅幹。
    "路上吃。"瑪琪諾飛快地說完就轉身回店裏，好像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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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八已經在碼頭等候多時。"太慢了，娜美！"六隻手臂不耐煩地揮舞著。
    "閉嘴，我這不是來了嗎？"娜美跳上小船，故意用惡劣的語氣掩飾內心的波動。她注意到船艙裏多了幾個木箱——那是村民們"不小心"留在碼頭的新鮮水果和幹糧。
    航行途中，娜美專心繪製著海圖。這是她唯一不感到罪惡的時刻——繪製海圖時，她隻是娜美，一個熱愛大海的航海士，而不是阿龍的小賊貓，也不是村民眼中的叛徒。
    "前麵有商船！"小八突然喊道。
    娜美收起海圖，換上那副貪婪的麵具："準備行動！"但當他們靠近時，娜美愣住了——這是可可亞西村的漁船，健助站在甲板上，假裝驚慌地舉起雙手。
    "別傷害我們！"健助誇張地大喊，"我們把值錢的都給你！"
    小八困惑地撓頭："這不是你們村的船嗎？"
    娜美迅速反應過來："那又怎樣？錢財麵前沒有同鄉！"她跳上漁船，健助趁機將一個沉甸甸的布袋塞進她手裏，低聲說："這是村裏湊的，藏在魚堆下麵。"
    當娜美"搶走"那袋其實裝滿了村民積蓄的貝利時，她看到船艙裏諾琪高複雜的眼神。那一刻，她明白了健助昨晚話中的含義。
    回到阿龍樂園交差時，阿龍對這次"收獲"非常滿意。"看來你對同村人也毫不手軟啊，小賊貓。"他大笑著拍打娜美的後背，差點讓她摔倒。
    "他們隻是我賺錢的工具。"娜美機械地重複著這句說過無數次的話，但今天，這句話有了不同的重量。
    那天深夜，娜美再次來到橘子園。令她驚訝的是，諾琪高正在等她，手裏拿著醫藥箱。
    "讓我看看你的傷。"諾琪高不由分說地拉過娜美的手臂，上麵有今天與小八配合失誤留下的擦傷。
    "你不恨我了嗎？"娜美小聲問。
    諾琪高塗抹藥膏的手停頓了一下："我從來沒有恨過你。我隻是...害怕你真的變成了他們的一員。"
    娜美再也忍不住，撲進諾琪高懷裏痛哭："我好想貝爾梅爾...我好想回家..."
    諾琪高緊緊抱住她，淚水滴在娜美橙色的頭發上："你一直都在家裏，傻妹妹。我們都在等你回來。"
    月光下，橘子樹的影子溫柔地包裹著這對姐妹。遠處的海麵上，阿龍樂園的陰影依然矗立，但此刻，娜美心中那艘載滿希望的小船，終於不再孤獨地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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