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清流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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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喬治經理的皮鞋碾過監控室地上的玻璃碴,破碎的屏幕裏還定格著萊拉的沙棘笑臉。他抓起衛星電話的手在發抖:“把三號井的廢水閘門全打開!我要讓那些駱駝佬的過濾罐泡在毒水裏!”
    阿杜的腳趾突然在睡夢中抽搐,十四歲少年猛地坐起身。他掀開充當被單的舊帆布時,聞到空氣裏飄著刺鼻的酸味,像是生鏽的鐵釘泡在臭雞蛋液裏的氣味。守夜的篝火早已熄滅,月光下,遠方礦場方向隱約傳來悶雷般的轟鳴。
    少年赤腳奔向沙丘高處,塑料涼鞋都來不及穿。當他爬上最後一道斜坡時,瞳孔驟然收縮:12條泛著熒光的墨綠色水龍正衝破礦場閘門,所過之處騰起嗆人的白霧。最近的支流離淨水站隻有800米,而陶罐過濾塔正處在洪水必經之路。
    “醒醒!毒水來了!”阿杜抓起生鏽的鐵棍,拚命敲打懸掛在木樁上的廢舊輪胎。沉悶的鍾聲撕破夜空,驚飛了棲息在濾水架上的夜梟。第一下敲擊時,劉宇正在帳篷裏核對水質數據,鋼筆尖在警報聲中劃破了筆記本;第三下時,李墨飛已經扯開睡袋,眼鏡還歪架在鼻梁上;等到第十二下沉重的鍾鳴,整個營地的煤油燈都亮了起來。
    劉宇衝進過濾站時,最外層的陶罐正發出令人牙酸的崩裂聲。藍紅礦粉塗層像曬幹的河泥般片片剝落,混著毒水在沙地上匯成彩色溪流。他徒手去堵裂縫,指縫立刻被灼出紅腫的水泡。
    “讓開!”李墨飛抱著備用濾材踉蹌奔來。腳上的塑料拖鞋深陷淤泥,身體在濕滑的河床上摔出3米遠。備用胎盤膜卷軸滾進汙水,瞬間被染成詭異的黃綠色。阿杜一個魚躍抓住卷軸邊緣,手掌立刻冒起白煙。
    上遊傳來木材斷裂的脆響。用來分流的第一道木閘在洪水衝擊下解體,百年胡楊木製成的支架像火柴棍般被衝散。阿米娜帶著婦女們抱著羊毛毯衝來,她們把未受損的陶罐裹成繈褓狀,用駝毛繩捆在巨石基座上。
    男人們已經手挽手跳進汙水。齊腰深的水流裹挾著化學藥劑的泡沫,在他們腰間撞出灰白色的浪花。老牧人穆薩被衝得一個趔趄,身旁的哈桑立刻用皮帶把兩人捆在一起。阿杜看到父親的背影在毒霧中搖晃,這個沉默的駝隊領航員正用寬厚的脊背抵住最洶湧的主河道。
    “帶著孩子們去高處!”阿米娜把哭鬧的小女兒塞給萊拉。十二歲的姐姐掰開妹妹緊攥的拳頭,往她嘴裏塞了片沙棘葉。“嚼碎了咽下去,”萊拉舔著自己被根莖汁液染紫的嘴唇,“這是能解毒的寶貝。”遠處傳來陶罐爆裂的悶響,姐妹倆同時抖了一下。
    劉宇抹掉糊住眼睛的汙水,嘶吼聲壓過洪水轟鳴:“上備用方案!”男人們從駝隊貨架上卸下零件:生鏽的汽車引擎蓋被架在木樁上,傾斜成45度導流板;切割成半月的油桶組成臨時儲水池,接縫處糊著駱駝糞防漏和浸過沙棘汁的帳篷帆布層層疊掛,形成七道過濾屏障
    阿杜和3個少年負責安裝導流板。鐵皮邊緣割破了他的小腿,血珠剛滲出來就被毒水衝淡。當第7塊引擎蓋就位時,最外側的帆布濾網已經變成墨綠色,但後方儲水池裏的水色明顯變淺。
    婦女們跪在沙地上接力傳遞濾芯。阿米娜的指甲在拆卸陶罐時劈裂,她把流血的手指直接浸入毒水:“總比用幹淨水衝洗強!”老婦人瑪蒂娜用駝毛線縫合破裂的胎盤膜,老花鏡片上濺滿汙水。
    東方泛起魚肚白時,第六批替換濾芯送達。李墨飛癱坐在濕沙地上,用腫脹的手指扣動檢測儀。數據屏亮起的綠光讓所有人屏住呼吸——最外層毒性指標下降了58,雖然仍超出安全值,但至少證明防線正在生效。
    阿杜的腳掌傳來鑽心刺痛。少年低頭看去,被腐蝕的傷口已經潰爛到硬幣大小,隱約能看到白骨。他抓起把沙土按在傷口上止血,卻摸到父親悄悄塞進他手裏的東西——半片含過的沙棘葉。
    晨霧中,礦場方向又傳來閘門啟動的轟鳴。但這次牧民們已經用汽車廢鐵和駝隊繩索築起新的防線。萊拉把妹妹背到沙丘頂,小女孩嘴裏含著沙棘葉,手裏攥著個用濾網邊角料縫製的玩偶。初升的太陽照亮玩偶胸前歪扭的刺繡——那是個用紫紅色根莖汁液塗成的笑臉。當第六批替換濾芯送達時,東方已經泛白。阿杜的腳掌被腐蝕出硬幣大的傷口,但檢測儀顯示最外層的毒性指標下降了58。
    聯合國觀察員艾琳的直升機降落在礦場外圍時,直播觀看人數突破五億。她戴著防毒麵具走進淨水站,鏡頭記錄下八歲男孩用注射器抽取胎盤膜滲出的淨水、老婦人用駱駝毛編織替換用濾網……劉宇在膝蓋上繪製新的導流圖等每一個細節。
    “這是本世紀最偉大的公民科學行動。”艾琳的現場報道讓20國大使館緊急連線。東京某所小學的孩子們寄來手繪濾水器設計圖,新加坡老人捐出畢生積蓄購買防護服。
    老礦工哈桑帶著三十名同事衝出警戒線。他們推著裝滿儀器的推車,在鏡頭前拆開礦場的“淨水係統”——生鏽的管道裏塞滿偽造數據的芯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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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裏的水連老鼠都能毒死!”哈桑將檢測儀插入排水口,數值直接衝破儀器量程。他的工作證照片突然在社交媒體瘋傳:五年前健康紅潤的臉,如今布滿輻射斑。
    喬治經理舉著霰彈槍衝出辦公室時,發現守衛們正默默摘下防毒麵具。來自尼日爾的士兵阿卜杜放下槍:“我妹妹就住在下遊村莊。”
    李墨飛帶著厚達400頁的證據走進聯合國會場。當他播放牧民手機拍攝的視頻時,12國代表集體離席嘔吐。因為,畫麵裏,變異的老鼠拖著腫瘤在汙水裏遊泳。
    “接受三個條件:1. 立即關閉所有非法礦井;2. 威廉姆斯集團承擔10年淨水費用;3. 原住民參與流域管理。”艾琳代表安理會宣布。
    當喬治在逮捕令上簽字時,萊拉正帶著孩子們在修複的河床播種。改良沙棘的根係深入地下8米,把重金屬牢牢鎖在黏土層。
    阿杜戴著義肢安裝最後一塊光伏板時,國際援建的淨水廠正好竣工。阿米娜堅持保留3個陶罐過濾塔,她說:“這是我們的曆史老師。”
    劉宇在移交儀式上突然暈倒,醫生查出他肝髒積累了超標的放射性物質。病床前,萊拉把沙棘汁笑臉塗在檢測報告背麵,對劉宇說:“它會保佑你,就像保佑河水那樣。”
    雨季來臨那夜,十年未見的河馬群回到乍得湖殘存的水塘。月光鏡陣依然在沙漠深處閃爍,像給地球戴上了不會摘下的婚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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