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凍土下的時間膠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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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雅庫茨克郊外的鑽探平台在零下45c的空氣中震顫,柴油發電機的轟鳴像垂死巨獸的喘息。伊萬·彼得羅夫的保溫箱發出金屬疲勞的哀鳴,社聯時期製造的銅質鉸鏈在極端低溫下收縮變形,箱體表麵結著三指厚的冰痂。這位62歲的大熊國病毒學家跪在西伯利亞凍土層的裂縫邊緣,三層手套包裹的手指早已失去知覺,卻仍死死攥著冰芯取樣器的操縱杆。
    “教授!”年輕助理安德烈的聲音透過防寒麵罩傳來,帶著電子設備特有的失真。他舉著熱成像儀的手在顫抖,屏幕上的深藍色區域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擴張——那是永凍土層深處的甲烷氣囊在蘇醒。
    伊萬沒有抬頭。他的護目鏡蒙著白霜,視線卻穿透冰層,看到1979年斯維爾德洛夫斯克生物武器實驗室的走廊。那時他還是個冒失的實習生,親眼見過炭疽孢子從破裂的培養罐中升騰,在通風管道裏形成同樣的蛇形軌跡。
    安德烈迫不及待地啟動熱風槍時,鑽探平台的氣溫監測儀顯示零下43.7c。3200瓦的陶瓷加熱元件發出橙光,冰芯表層瞬間崩解,乳白色蒸汽裹挾著黑色微粒升騰而起。伊萬的鼻腔突然刺痛,那是深埋在記憶裏的腥甜味——當年實驗室通風係統失靈時,他嗅過同樣的死亡氣息。
    “快關掉!”伊萬撲向電源開關的動作像個笨拙的北極熊。安德烈大笑著將樣本舉向探照燈,冰芯在強光下顯露出詭異的紋理:“這可是三萬年前的……”
    笑聲戛然而止。熱成像儀從安德烈手中滑落,在鋼製平台上砸出凹痕。那些懸浮的黑色微粒不是礦物碎屑,而是正在舒展菌絲的孢子團。最細小的孢子直徑僅0.3微米,卻在探照燈下呈現出金屬光澤,像無數把微型彎刀在空氣中遊弋。
    伊萬的後背撞上保溫箱,箱體表麵的冰痂簌簌掉落。這個產自1982年熊斯格勒機械廠的銀色箱子,此刻正從內部發出規律的敲擊聲。這不是機械故障,而是存放在其中的1947年炭疽樣本在蘇醒。
    “所有人撤離!”伊萬用凍僵的手指解開保溫箱的鉛封。安德烈卻舉著采樣瓶湊近孢子雲,防護麵罩下的眼睛閃著發現新物種的狂熱:“這可能是本世紀最偉大的……”
    話音未落,最近的孢子團突然膨脹三倍。伊萬的瞳孔收縮成針尖大小,他見過這種形態變化。在斯維爾德洛夫斯克事故檔案裏,炭疽孢子在富氧環境下會展開鞭毛結構。老病毒學家抄起液氮罐噴向孢子雲,零下196c的霧氣在空中凝結成冰晶幕牆。
    鑽探平台的氣密門突然自動鎖死,蘇聯時期的安全係統仍在發揮作用。安德烈終於意識到危險,他瘋狂捶打艙門時,防化服袖口已被孢子染成鐵鏽色。伊萬瞥見通風管道的濾網開始變形,某種酸性物質正在腐蝕鍍鋅鋼板。
    “穿上這個!”伊萬從保溫箱夾層拽出兩套鉛襯防護服,這是他為應對最壞情況準備的。安德烈的手指在拉鏈上打滑,他的防護麵罩內側結滿水霧:“溫度在升高……平台溫度在升高!”
    伊萬看向艙壁的溫度計,汞柱正以每分鍾2c的速度攀升。這不是供暖係統故障,而是數萬孢子集體代謝產生的熱量。某個存放鑽探岩芯的玻璃櫃突然爆裂,1940年封存的北極地衣標本正在孢子雲中複活,以百倍速度生長。
    應急照明的紅色警報燈將人影投射在艙壁上,像場荒誕的皮影戲。伊萬用液氮凍住主控台,將蘇聯時代的機械式隔離閥旋轉到極限位置。隨著鑄鐵齒輪的呻吟,3塊20厘米厚的鉛板從天花板緩緩降落。
    安德烈蜷縮在角落,電子記事本還在自動記錄數據:“孢子濃度突破每立方米170萬……代謝速率超過現代炭疽菌400……”他的聲音突然變成嗆咳,防護服手套接縫處滲出黑色黏液。
    伊萬從保溫箱底層抽出密封的血清盒,1989年的鋼印在警報燈下泛著血光。當第一支廣譜抗毒血清刺穿防護服注入安德烈頸部時,鑽探平台的地板突然傾斜——永凍土層的甲烷氣囊終於衝破最後防線。
    零下45c的風灌進破裂的艙室,將沸騰的孢子雲瞬間凍結。伊萬看著安德烈被冰晶覆蓋的遺體,想起導師臨終的忠告:“有些潘多拉魔盒,連看一眼都是罪過。”蘇聯時代的保溫箱在此時徹底崩解,1947年的炭疽樣本與三萬年前的遠古孢子混合,在北極光下形成旋轉的dna雙螺旋。
    300米外的移動實驗室裏,陳曦的顯微鏡自動對焦係統突然鎖定異常樣本。她看著培養皿中瘋狂增殖的菌落,手指懸停在焚毀按鈕上方。衛星電話傳來李墨飛的聲音:“立即銷毀所有……”話音未斷,西伯利亞的永凍層發出洪荒初開般的巨響,更多的時間膠囊正在蘇醒。300三百米外的移動實驗室裏,陳曦的顯微鏡載物台突然震動。取自冰芯的切片中,本應死亡的擬杆菌正在分裂"。“活過來了……”她的呢喃通過衛星電話傳到聯合國衛生署,李墨飛聽見背景音裏傳來冰層開裂般的警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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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牧民薩沙就是在這時闖進實驗室的。8歲的米沙被裹在馴鹿皮裏,左肺發出燒水壺般的咕嚕聲。“醫生說新型肺炎,”薩沙的雅庫特口音俄語混著急促喘息,"但抗生素全不管用。"
    伊萬的x光機在米沙胸腔投射出蛛網狀陰影。這不是普通肺炎,而是1947年西伯利亞炭疽爆發時的典型影像。當他切開孩子指尖取血時,防化服內的冷汗已經浸透保暖內衣——離心機裏的血樣正在形成黑色絮狀物,與社聯生物武器檔案中的p112毒株完全一致。
    “立即封閉鑽探區!”李墨飛的全息影像在指揮帳篷裏閃爍。他的北極生態模型突然被紅色警報覆蓋,代表病毒擴散的紫色區域正以每小時8公裏的速度吞噬凍土帶。能源公司代表瓦西裏的笑聲從科莫斯傳來:“根據北極開發協議,你們沒有權限……”
    陳曦的基因測序儀突然噴出警告紙條。米沙體內的病毒基因組裏,83與2014年發現的遠古天花吻合,剩餘17卻呈現出hiv的逆轉錄特征。這個發現讓伊萬踢翻了保溫箱。箱底滾出的鉛封試管上,“1979.4.2”的日期鋼印正在滲血。
    薩滿的骨杖重重敲在生物安全艙上。米沙的遺體按照雅庫特傳統停放在四根冰柱之間,陳曦的采樣棉簽距離孩子發黑的手指隻有三厘米。“惡靈會順著金屬爬出來!”老薩滿用馴鹿血在雪地畫出禁忌符號,這個動作讓伊萬想起社聯時代的生物汙染標識。
    運輸車在暴風雪中顛簸。伊萬緊握方向盤,後車廂的蘇聯時期冷藏櫃裏存放著10萬支1991年封存的廣譜血清。儀表盤顯示室外溫度51c,但真正讓他發抖的是倒計時器:距離血清失效還剩4小時17分。
    “前方有塌方!”安德烈的尖叫中,運輸車撞開凍土塊。後視鏡裏,米沙墳頭的白樺樹皮突然爆裂,黑色孢子雲在綠色極光下升騰。陳曦的監測器發出哀鳴:空氣孢子濃度突破每立方米20萬個。
    莫斯科洲際酒店的防彈玻璃映出李墨飛疲憊的臉。瓦西裏播放的北極航道動畫裏,解凍的永凍土被美化成潺潺春水。“每解凍一公裏,運輸成本降低120萬美元。”能源代表用激光筆圈出3個天然氣田,“您要的隔離帶正好擋在采氣井上方。”
    李墨飛調出病毒擴散模型,紅色高危區與采氣井位置完美重合。談判桌突然震動,伊萬傳來的實時畫麵裏,噴燈融化的冰層中露出成群的旅鼠屍體——每隻前爪都戴著蘇聯生物實驗編號牌。
    “看看這個!”李墨飛將旅鼠照片甩在桌上。瓦西裏的瞳孔在看到金屬編號時收縮,那是諾瓦泰克公司10年前資助的“極地生態調查”項目標識。窗外藍場的急救燈突然亮起,第一批感染者正被抬進隔離帳篷。
    生物安全艙的紫外線燈管在陳曦臉上投下青紫陰影。她盯著血清有效性報告:61的保護率,但冷藏庫爆炸焚毀了70庫存。薩沙在衛星電話裏哭泣:“剩下的馴鹿也倒下了,眼窩裏長著黑色蘑菇……”
    伊萬在廢棄的蘇聯p4實驗室找到答案。1979年的實驗日誌記載著:“12月7日,第37次病毒融合,天花與t細胞重組成功。”發黃的照片上,年輕的自己站在"永生項目"冷凍艙前,那是他現在運送的血清源頭。
    李墨飛簽署《北極隔離協議》時,監測屏顯示凍土層又解凍2。窗外飄落的雪花中檢測出炭疽孢子,西伯利亞的風正把冰封三萬年潘多拉魔盒吹向全球。運輸車最終停在疫區醫院門口,倒計時器歸零的瞬間,第一支血清注入了昏迷護士的靜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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