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合國大廈的玻璃幕牆在暴雨中呻吟時，李墨飛正用女兒的蠟筆修補協議草案。第37頁被咖啡漬暈染的條款旁，歪歪扭扭地畫著一朵銀色苔蘚花——那是3天前卡瓦從亞馬遜寄來的菌絲樣本幹涸後的痕跡。
    梅朵穿著不合身的西裝穿越大廳時，交易員們正在拋售“氧氣期貨”。她懷裏的保溫箱滲出寒意，凍僵的手指按在指紋鎖上，箱蓋彈開的瞬間，古蓮的清香混著數據中心的主板焦糊味彌漫開來
    “這是活體服務器。”她把菌絲網絡接入主控台，燒毀的硬盤指示燈次第亮起。大屏幕上的k線圖突然長出枝椏，紐約證交所的穹頂裂縫裏鑽出熒光菌絲，像給金融巨獸戴了頂綠色假發。
    卡瓦的直播間突然切入所有顯示屏。少年蹲在吉貝樹上，用石刀剖開樹脂球：“老鐵們看好了，今天要拍賣的是這棵樹第一百層年輪的呼吸權！”彈幕刷過的打賞金額，正把石油公司的股價壓成垂直線。
    颶風掀翻第五大道的垃圾桶時，劉宇正在往自由女神像的火炬上塗苔蘚。反光孢子順著銅像臂膀流淌，在暴風雨中織出彩虹薄膜。托庫姆船長的貨輪停泊在東河，甲板上的珊瑚裝置像巨鯨張開嘴，吞吃著城市內澇的汙水。
    “爸爸看！”女兒的視頻通話突然彈出。鏡頭掃過教室窗戶，孩子們正把服務器殘片粘成花盆。當李墨飛看清那些閃著幽光的碎片時，協議草案從手中滑落——那些正是碳匯公司被燒毀的硬盤。
    紮西次仁的電話緊隨而至：“古蓮根係穿透了大廈地基……”老人背後的鋼架正在崩解，三百萬粒種子乘著通風氣流飛旋，“告訴梅朵，西側承重牆的菌絲網絡需要更多閃電數據！”
    斷電那一刻，梅朵扯斷了唐卡的金線。應急燈亮起的藍光裏，菌絲網絡在牆麵投射出《青稞生長圖》。李墨飛突然奪過劉宇的種子吊墜，非洲鐵木的果實裂開，滾出粒裹著火山灰的苔蘚孢子。
    “混合方案！”他把孢子撒向通風口，“你的生態自愈加上我的……”話沒說完，孢子雲已吸附在玻璃幕牆的裂縫上。反光苔蘚以每分鍾三厘米的速度生長，將暴雨折射成細碎的鑽石塵。
    卡瓦的箭矢在此時射中大廈樓頂。箭尾綁著的樹皮袋裏，耐火真菌隨風飄散，修複著被酸雨腐蝕的電路板。直播畫麵切回聯合國大廳時，所有人看見那株吉貝樹的影子正透過菌絲網絡，印在華爾街的電子屏上。
    李墨飛女兒走進會場時，暴雨突然停了。
    九歲女孩捧著的“地球創可貼”還在滴水——融冰水凍住的珊瑚骨粉裏嵌著服務器碎片，青稞根係纏繞成經緯線。她把作品放在演講台上時，苔蘚正好爬滿最後一寸玻璃裂縫。
    菌絲卷軸展開的刹那，聯合國大廳的照明係統突然跳閘。劉宇手腕翻轉，古蓮汁液在黑暗中泛起幽藍熒光，火山灰顆粒懸浮其中，像條微型銀河在卷軸上流淌。梅朵的vr眼鏡自動切換夜視模式，她看見《青稞生長圖》的根係正沿著珊瑚聲呐的波紋攀爬，在虛擬空間裏織出覆蓋地球的神經網絡。
    “請用電子印章觸碰菌絲節點。”李墨飛的聲音帶著奇異的回響。他的西裝口袋裏，女兒製作的“地球創可貼”正在發熱，珊瑚骨粉與服務器碎片的結合體滲出淡淡的海鹽味。第一個上前的是托庫姆船長，他取下魚叉尖上的珊瑚胎囊，將黏液塗抹在印章表麵。當印章按上卷軸時，整張菌絲網絡突然收縮，將條款文字壓縮成dna鏈狀的編碼。
    薩摩亞代表簽章時，菌絲卷軸傳出潮汐聲。他的電子筆尖剛觸到卷軸，袖扣就被突然生長的古蓮根須纏住。梅朵調整焦距，發現那些根須正在吸收筆尖的電流，將簽名轉化為光合作用速率參數。
    “這是活體協議！”瑞士代表驚呼。他的金絲眼鏡映出條款編碼——原本冰冷的法律條文，此刻正隨著菌絲代謝跳動。當石油公司總裁不情願地按下印章時，卷軸突然分泌出強酸黏液，將他那份《豁免附件》蝕刻成可降解的蠶絲狀。
    卡瓦的直播間突然切入所有屏幕。少年蹲在焦黑的服務器殘骸上，用燒焦的樹棍寫下部落文字。每個字符落成的瞬間，對應的菌絲節點就在聯合國卷軸上亮起。李墨飛看見女兒在教室後排踮腳張望，她手裏的“地球創可貼”正與卷軸上的古蓮汁液共振。
    紮西次仁的念珠突然崩斷。當第一顆檀木珠子滾過監控屏幕時，沉睡的沙棘種子正在穿透凍土層。菌絲網絡將根係生長的超聲波放大十萬倍，聯合國大廳的吊燈開始搖晃，水晶棱鏡碰撞出類似風鈴的聲響。
    “聽！”劉宇按住震動的卷軸。地底傳來的轟鳴經過菌絲轉換，成了青藏高原的融雪溪流聲。梅朵的vr眼鏡自動調出種子庫畫麵：沙棘根係像無數綠色血管在地殼中延伸，沿途激活了冰封千年的古菌群落。某個休眠火山口的監測儀突然爆表——微生物代謝熱正在融化冰川。
    托庫姆船長突然哼起水手號子。他的嗓音混入根係穿行的地鳴，在聲呐珊瑚的轉換下，成了修複臭氧層的共振頻率。李墨飛摸出手機，看見女兒教室窗台上的多肉盆栽正在分泌反光孢子，在玻璃上拚出完整的《全球珊瑚公約》編號.
    當最後一顆電子印章亮起時，紐約上空炸響旱雷。聲波震碎了聯合國大廈的防彈玻璃，卻無人閃避——那些飛濺的碎片被菌絲網絡淩空捕獲，重組成環繞地球的熒光星環。梅朵摘下vr眼鏡，發現真實世界的穹頂正在生長出虛擬模型裏的青稞根係.
    紮西次仁的臉突然出現在所有屏幕。老人背後，古蓮根係頂開了種子庫的混凝土屋頂，嫩芽在暴風雪中舒展成傘狀。他手中那本《甘珠爾》正在消融，經文化作金色粉塵，隨著噴射的孢子雲飄向平流層.
    “協議生效。”劉宇的聲音很輕，卻被菌絲網絡放大成轟鳴。卷軸自動卷起，菌絲封口處綻開朵銀色的苔蘚花。李墨飛摸向西裝內袋，\"地球創可貼\"已經消失不見——它正在女兒手中發光，珊瑚骨粉滲入教室地板，在全校走廊長出抗酸雨的苔蘚塗層。
    暴風雨停歇時，菌絲網絡開始自我剝離。它們在地板縫隙、吊燈螺紋和代表們的領帶夾上留下熒光紋路，組成可自愈的生態監測網。卡瓦關閉直播間前，鏡頭掃過複蘇的吉貝樹——年輪間隙裏嵌著服務器碎片，像給古樹戴了條機械項鏈。
    梅朵在散場的喧囂中撿到片古蓮花瓣。菌絲蝕刻的紐約坐標下，新增了串微小的青稞圖案。她抬頭望向修複如新的玻璃穹頂，看見紮西次仁放飛的最後一批種子正在雲層裏閃爍，每粒都包裹著《甘珠爾》的鍍金梵文。
    李墨飛走到露台時，發現西裝肘部磨出了青稞葉形狀的破洞。劉宇的種子吊墜正在發芽，非洲鐵木的嫩枝纏住他的腕表，將全球氣候數據轉化為年輪刻痕。他們身後，托庫姆船長用魚叉尖在菌絲地板上刻下航路圖——珊瑚礁正在大西洋中部生長出新的大陸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