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哈拉的烈日將輸水管線烤得發燙，李墨飛隔著隔熱手套仍能感受到金屬傳來的灼痛。他蹲在泄漏點旁，手指撫過被沙粒磨穿的管壁，黃銅懷表鏈子垂下來，表蓋內側的鹽礦晶簇折射出七彩光斑。
    “是圖阿雷格人幹的！”貝都因監工阿卜杜勒揮舞著彎刀，刀柄纏著的褪色藍布條在熱浪中翻飛，“他們嫉妒我們的牲口能喝到水！”
    60米外的沙丘後突然傳來駝鈴響。12匹單峰駱駝組成的商隊破開熱浪，為首的圖阿雷格長老蒙著靛藍麵巾，隻露出布滿血絲的眼睛。他舉起鑲有隕鐵紋章的長矛，矛尖挑著塊浸透水漬的莎草紙。
    劉宇衝過來擋在雙方之間，防沙鬥篷被狂風吹得獵獵作響。他舉起管線設計圖，羊皮紙邊緣用古埃及象形文字標注著防水配方“泄漏是因為沙暴改變了地應力，與任何人都無關！”
    李墨飛突然抓起把滾燙的沙子，任其從指縫漏下。沙粒撞擊管壁的聲響讓他瞳孔驟縮——這是父親教他的鹽礦巷道聽診法。他貼著地麵匍匐前進，耳廓觸到沙地時，隱約聽見地下傳來潺潺水聲。
    “這裏有暗河！”他嘶吼著扯開測繪包，羅盤指針在強磁場幹擾下瘋狂旋轉。阿卜杜勒的彎刀突然插入沙地，刀身映出北鬥七星的倒影“我祖父說過，當參宿四對準刀尖時……”
    輸水管線突然爆裂。高壓水流衝開沙層，裹著千年沉積物噴向天空。圖阿雷格長老的長矛精準刺入泄漏點，莎草紙遇水膨脹，暫時堵住缺口。李墨飛看見紙麵浮現的墨跡，竟是古迦太基商隊的水源地標記。
    夜幕降臨時，貝都因人和圖阿雷格人圍著篝火僵持。阿卜杜勒用星圖儀校準方位，銅製儀器上的十二宮紋路與長老長矛的隕鐵紋章產生磁吸。劉宇趁機展開修複方案“我們需要用駱駝鼻腔的螺旋結構改造過濾閥……”
    “你們漢人不懂沙漠的血脈。”長老割開駱駝鞍囊，取出卷泛黑的羊皮地圖。當他在沙地上鋪開時，李墨飛發現那些蜿蜒的商道與輸水管線走向完全重合，而標注的水井位置正是最近的7個泄漏點。
    黎明前的低溫時刻，李墨飛趴在暗河上方傾聽。他腕表的晶簇無意間碰觸到沙地，地下突然傳來空腔共振的回響。阿卜杜勒用彎刀掘開表層硬殼，露出段羅馬時期的陶製引水管，裂縫處纏繞著駱駝毛與椰棗纖維。
    “這才是真正的血脈。”長老用長矛挑起根斷裂的陶管，內壁附著的鈣化物形成螺旋紋路，“我的曾祖父跟著商隊修複這些水管時，用的是鱷魚脂肪和火山灰。”
    修複工程持續了三天三夜。貝都因婦女用傳統編繩技法捆紮管線，繩結浸泡過鱷魚油後遇水膨脹。圖阿雷格工匠將椰棗纖維編成仿駱駝鼻腔的過濾網，嵌在羅馬陶管的斷裂處。當劉宇啟動加壓泵時，阿卜杜勒的星圖儀顯示參宿四正好對準北鬥天樞。
    正午的烈日將七處泉眼蒸騰成搖曳的蜃影。圖阿雷格長老的長矛插入沙地的刹那，李墨飛看見矛尖隕鐵紋章折射出七彩光暈——那竟是由懸浮在蒸汽中的鹽晶微粒形成的微型彩虹。長老褪色的靛藍麵巾吸飽水汽，緊貼在曾被烙鐵灼傷的部落圖騰上，蛇形疤痕在布料下凸起如浮雕。
    “小心！”阿卜杜勒突然拽開李墨飛。一股混著細沙的水柱從最近的泉眼噴湧而出，衝擊力將修複日誌掀翻在空中。劉宇撲救時，那張莎草紙恰好被水柱托起，古商道墨跡在陽光下顯露出隱藏的朱砂路線——正是暗河支流的走向。
    長老拔出長矛，矛尖帶出的濕潤沙粒在空中劃出拋物線。十二名圖阿雷格工匠立刻跪坐成圓，用祖傳的椰棗纖維編織濾網。他們的銀質鼻環在高溫中發燙，與阿卜杜勒彎刀上的星圖產生微弱磁吸。李墨飛注意到，每當刀尖星宿與鼻環位置重合時，工匠們就會變換編織紋樣。
    “用這個。”阿卜杜勒割斷一截駝毛韁繩，將浸泡過鱷魚油的麻繩拋給李墨飛。繩頭剛觸到泉眼邊緣，就被噴出的水柱衝成傘狀纖維，天然形成過濾結構。劉宇的監測儀顯示，這種原始濾網的雜質阻隔率竟比高分子材料高出3倍。
    黃昏時分，7處泉眼周圍已築起駱駝刺與陶片壘成的導流堤。長老用長矛尖蘸取鱷魚油，在每塊陶片背麵刻下部落符號。李墨飛蹲身觀察時，發現這些符號的排列方式與暗河聲呐圖上的等壓線完全吻合。
    “你們漢人總想用鋼鐵束縛水脈。”長老將長矛橫在修複好的輸水管上，矛杆陰影正好遮住某處焊接點，“我們圖阿雷格人，隻會順著水的脊梁跳舞。”
    夜半的沙漠突然刮起熱風。李墨飛被守夜人的駝鈴驚醒，衝出帳篷時看見阿卜杜勒正用彎刀劈砍導流堤。刀身上的星圖反光與月光交織，在沙地上投出模糊的北鬥七星輪廓。
    “住手！”李墨飛抓住阿卜杜勒手腕，觸到他腕間奴隸販子留下的鐵鏈疤痕。兩人在扭打中撞翻陶片堆，碎裂聲引來圖阿雷格守夜人。火把照亮滿地殘片時，眾人發現每塊陶片內壁都嵌著古羅馬時期的鉛質水管殘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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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老用長矛挑起截鉛管，管身蝕刻的拉丁文突然讓他放聲大笑“看啊！連羅馬人都知道要在水管裏刻上水流咒文！”他將鉛管按在修複管線上，管徑竟與二十一世紀的輸水管完全匹配。
    黎明前的低溫時刻，李墨飛趴在暗河上方聆聽。懷表鏈上的鹽礦晶簇無意間垂入沙地，地下突然傳來空腔共鳴的回響。他瘋狂刨開滾燙的沙層，露出段拜占庭時期的陶製匯流器，六道分流管口的造型正是北鬥七星的排列。
    “這才是真正的水脈圖！”劉宇將古匯流器掃描建模，全息投影顯示其分流邏輯與現代管線規劃驚人相似。阿卜杜勒的彎刀突然脫手插入沙地，刀尖星圖與投影中的天樞星位置重合。
    正午的授水儀式上，長老用長矛劃開最後一道封印。七股泉水沿著駱駝刺導流堤奔湧，在古匯流器處融合成一道清溪。阿卜杜勒突然解下祖傳的銅製星盤，將其沉入溪水中央。當水流經過星盤刻痕時，竟發出類似編鍾的樂音。
    “我祖父說過，”貝都因漢子跪在溪邊，用雙掌掬起泉水，“當沙漠開始歌唱時，所有仇恨都該隨水漂流。”他腕間的鐵鏈疤痕浸在水中，氧化鐵屑隨波逐流，在沙地上畫出赤紅的和解之路。
    李墨飛在修複日誌末頁貼上莎草紙拓片。月光穿透紙背時，兩千年前的朱砂路線與暗河聲呐圖重疊，在帳篷帆布上投射出立體的水利網絡。帳篷外，阿卜杜勒的彎刀與長老的長矛交叉插在星盤沉沒處，隕鐵紋章與北鬥刻痕在晨曦中吞吐著水霧，宛如沙漠深處蘇醒的古老星座。
    第一支商隊經過時，駝鈴驚醒了在輸水管上打盹的沙蜥。圖阿雷格少女用椰棗纖維修補被駝蹄蹭破的濾網，發辮間的銀幣與管線上的古羅馬鉛管同時叮咚作響。李墨飛望著水渠中搖曳的星盤倒影，對衛星電話那頭的陳曦說“沙漠教會我一件事——真正的工程，應該像水流一樣穿越時空。”
    300公裏外的監控站裏，陳曦麵前的全息沙盤正自動更新。代表暗河的藍線蜿蜒穿過曆史圖層，鄭和寶船的琉璃瓦碎片在阿拉伯半島閃爍，與撒哈拉的隕鐵星盤遙相輝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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