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臨淵緩緩道：
    “人的內裏可能藏著妖。”
    “妖的內裏也可能長著人心。”
    “宮道友在此悟劍多年，”沈臨淵起身，溫和而又平靜地說道，“竟還看不破這層迷障麽？“
    宮五：
    “是是是，您可是萬宗仙門的親傳弟子，走的是極樂特製的陣法入口，還帶有仙門所贈的長樂結，一點記憶都不會丟。”
    “哪像其他人，一進來就兩眼一抹黑，隻能從第一層慢慢摸到這裏。”
    “您當然什麽都能看破，我們這些凡夫俗子哪能跟您相提並論。”
    棋局已勝，按理說該是意氣揚揚，可宮五看著一臉平靜的，掛著溫和笑意的沈臨淵，心裏卻像塞了一把茅草，堵得難受。
    “宮五，你也未曾失憶。你娘在外麵等你。”沈臨淵將棋盤上的棋子收了起來，“她在外建了個藥鋪，每年都會跋山涉水來萬宗仙門求一個長樂結贈予路人。”
    宮五沉默。
    對此，避而不談。
    他歎了一口氣：
    “行了，這次你來西境，是想做什麽？”
    沈臨淵：
    “師尊，讓我來蹲幾個好苗子。”
    “你們萬宗仙門有病嗎？人家好不容易走出極樂，還得去你們萬宗仙門受苦嗎？”
    萬宗仙門。
    修真界第一大宗，卷得喪心病狂。
    宮五曾去過一次，那地方冷清得像座墳場。
    除了幾個逍遙期以上練心的老怪物偶爾露麵，其餘弟子全在閉關，晝夜不分地苦修。
    門下弟子修煉，全靠自學，自覺。
    實在奇葩。
    沈臨淵平靜道：
    “這是他們的命。”
    “難道入極樂，也是他們的命嗎？”
    沈臨淵點了點頭。
    宮五搖頭：“你們極樂外的人，一個個道貌岸然，滿嘴仁義道德，自己不肯犧牲，卻逼著別人去填你們的無底洞！”
    入了極樂，基本都失去了修士該有的自由。
    被迫禁錮在這裏。
    “我問你，若是你，你願意嗎？”
    沈臨淵：
    “若有朝一日我麵臨這樣的困境，我自當是願意的。”
    他好像永遠平靜，平靜地看待自己的生死，平靜地評價自己的人生，平靜得讓宮五覺得他不像是一個人。
    不過也對，反正在萬宗仙門修煉的人都是些瘋子。
    “難道，這世上就沒有什麽值得你留念了嗎？”宮五說道，“入了極樂，可是會死的，哪怕是層主，也會失去壽命死的。我的壽命也所剩無幾。”
    沈臨淵不語。
    宮五納悶。
    眼前的人給人的感覺就像一塊沉悶的冰。
    讓宮五感覺在對牛彈琴似的。
    宋明棠站在一座山下，仔細研究眼前的木牌上刻著的大字。
    色欲階梯。
    【不能禦劍，術法失效，且封存自身靈力】
    【祝道友好運】
    這是一道非常長的階梯，有著非常人性化的標語。
    這和她想象中的“色欲”之層相差甚遠。
    她原以為會見到類似現代酒吧那樣紙醉金迷的場麵。
    男男女女會在這裏縱情聲色，到處是欲望與曖昧的氣息。
    卻沒想到，迎接她的竟是這樣一條望不到盡頭的登山道，讓她熟悉又陌生得可怕。
    “宿主，”係統的聲音帶著幾分戲謔，“你是不是……有點失望？”
    宋明棠尬笑：
    “爬山好啊，爬山鍛煉身體。”
    宋明棠輕咳一聲，在祁燼的目光下，她抬腳踏上第一級台階。
    她與祁燼走了好一會兒了，居然都沒在階梯上碰到一個人。
    真的就隻是普普通通的爬山嗎？
    她擦了擦汗水，雙手叉腰，看向一點沒喘氣的祁燼，舉起一隻手：
    “休息會兒？”
    祁燼點頭：“嗯。”
    片刻後，兩人再度啟程。
    而四周的霧氣，漸漸濃起。
    宋明棠走著走著，發現前麵的階梯斷開了，隻剩餘一片霧氣在前麵漂浮著，什麽也看不清。
    她抓住祁燼的袖子，試探性地伸出腳往下探了探。
    沒有觸到任何實物，隻有陰冷的霧氣纏繞上她的腳。
    “……下麵是空的哎。”
    就在此時，兩側的雲霧劇烈翻湧起來。
    “咕嚕。”
    她的肚子不合時宜地叫了一聲。
    隻見翻騰的雲霧中，緩緩伸出一隻修長蒼白的手，食指上勾著一個印著某快餐店標誌的塑料袋——
    裏麵赫然是一份超大份炸雞，金黃的脆皮上冒著熱氣，旁邊配著一杯冰可樂，杯壁上還滑落了幾顆水珠。
    “這……正常嗎？”
    宋明棠嘴角抽了抽。
    祁燼警惕地盯著那些離著宋明棠很近的東西，他的獸耳豎起，鼻尖輕動：
    “這是何物？”
    那隻手見無人接過，又往前提了提，宋明棠也因此看得更加清晰起來。
    但她並沒有打算直接伸手接過來。
    在這“色欲”之境，越是看似無害的誘惑，越可能致命。
    她始終沒有忘記，極樂的存在是想剝奪修士性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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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隻手似乎察覺到她的抗拒，突然劇烈顫抖起來。
    炸雞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腐化，金黃的脆皮變成黴變的黑斑，可樂也化作腥臭的黏液，從塑料袋底部滲出。
    “啪嗒。”
    差點落到了宋明棠的腳上。
    祁燼反應極快，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將人往後帶。
    宋明棠踉蹌著撞進他懷裏，額頭抵上他的肩膀。
    “當心。”
    祁燼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宋明棠揉了揉被撞疼的額頭，抬眼卻見濃霧中又伸出一隻蒼白的手。
    那隻手纖細得近乎透明，指甲上還塗著豔麗的丹蔻。
    手腕輕轉間，一件輕紗羅裙如流水般傾瀉而出——
    淡粉色的薄紗近乎透明，裙擺處綴滿細碎的珊瑚珠，腰間還繡著幾朵與她發間相似的花朵。
    是一件好看的裙子。
    宋明棠眯起眼睛，發現那隻蒼白的手正徑直朝著祁燼的方向伸去。
    就像方才那份炸雞精準地遞到她麵前一樣。
    “這……”宋明棠轉頭看向身側的祁燼，“什麽意思？”
    隻見祁燼白玉般的耳垂倏地染上緋色，連脖頸都泛起薄紅。
    他別過臉去，喉結不自然地滾動了一下。
    “莫不是……”宋明棠眨了眨眼，突然湊近，“你想穿？”
    “我沒有！”
    祁燼猛地拂袖，卻因動作太大險些掃到那件紗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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