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剪彩儀式上。
    穆辰沒有發表長篇大論的講話，隻是在一片熱烈的掌聲和閃爍的聚光燈中，沉穩地剪斷了紅綢。
    與在場的省交通廳負責人、當地縣領導簡單握手交談了幾句。
    目光甚至短暫地與人群中激動得臉色發紅的鍾明遠有過一瞬的交匯，微微頷首示意。
    僅此而已。
    但這一下，對於鍾明遠而言，不亞於天大的鼓勵和認可！
    儀式結束後，他幾乎是飄著回到車裏的。
    興奮地對助理重複著：“看到了嗎？特派員對我點頭了！他認可了！我們的方向絕對沒錯！”
    他覺得自己已經完全摸準了漢東的脈搏，找到了通往權力核心的捷徑。
    付出的那些錢，砸下的那些項目，都是值得的敲門磚！
    他仿佛已經看到，更多的機會、更豐厚的回報、以及鍾家在漢東無可撼動的地位，就在不遠的前方向他招手！
    現在的投入。
    不過是為了之後的回報！
    現在有了敲門磚。
    他就可以得到漢東更多的資源傾斜！
    在這種極度膨脹的自信驅使下，鍾明遠再次敲開了李達康辦公室的門。
    這一次，他顯得更加熟絡和自信。
    “李省長！上次您指點的那幾條明路，真是金玉良言！”
    “項目都順利啟動了，反響特別好！”
    鍾明遠笑容滿麵，語氣熱絡。
    不斷開口說道：“這不，我又來向您請教了！漢東發展日新月異，看看還有哪些領域，是我們明遠集團能繼續貢獻力量的嗎？”
    李達康放下手中的文件，抬眼看著眼前這位興致勃勃的商人，目光平靜無波。
    他沉吟了片刻，語氣比起上次，似乎少了幾分熱情。
    多了幾分公事公辦的平淡。
    畢竟，就算是傻子，也不可能一直被你騙不是？
    “鍾總啊，你有這份心是好的。”
    “不過嘛……”他話鋒微微一轉，“漢東最近的發展勢頭確實很猛，很多優質的賽道，盯著的人也確實多。”
    “省裏能直接調配的資源和政策扶持，暫時也有限。”
    他隨手從文件夾裏抽出幾份資料，遞了過去。
    “這幾個，是目前還能擠進去的小方向，一些配套的產業園、標準化廠房建設，或者是一些細分領域的技改扶持項目。”
    “規模都不算大，利潤也薄，就看鍾總有沒有興趣了。”
    鍾明遠接過那薄薄的幾頁紙，快速掃了一眼，心裏咯噔一下。
    這些項目，比起之前李達康親自指點的那些工程，無論是體量、前景還是潛在的象征意義，都差了不止一個檔次。
    簡直像是……邊角料！
    他臉上熱情的笑容微微僵住，下意識地問：“李省長，這……就沒有更大一點、更……”
    李達康直接打斷了他，語氣依舊平淡。
    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意味。
    全然沒了之前的態度。
    說道：“飯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先把現有的項目做好，做出實績，比什麽都強。”
    “至於其他的，等時機成熟了，自然會有的。”
    這話聽起來像是鼓勵，實則卻是最明確的拒絕和拖延。
    鍾明遠不是完全聽不懂話外音，但他此刻正沉浸在穆辰認可帶來的巨大興奮中。
    畢竟特派員都出席了剪彩儀式。
    李達康怎麽可能拒絕他？
    於是他下意識地將李達康的推脫理解成了需要耐心等待和後續還有機會。
    他強行壓下心頭那一絲不對勁的感覺。
    臉上重新堆起笑容，連連點頭：“是是是，李省長說的是！是我太心急了！”
    “我們一定先把現有的項目做成標杆，絕不辜負您的期望！”
    他小心翼翼地收好那幾份邊角料項目資料，仿佛拿著什麽寶貝似的，告辭離開了。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李達康搖了搖頭，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
    重新拿起筆，批閱起真正的核心文件。
    ————
    這一切，自然瞞不過時刻關注著動向的鍾小艾。
    當她得知鍾明遠興衝衝地去，隻拿到了幾個無關痛癢的小項目，還被李達康不軟不硬地敲打了一番後，差點氣笑出聲。
    愚蠢！
    簡直是無可救藥的愚蠢！
    穆辰出席剪彩，那不過是居高臨下的審視和例行公事的姿態，甚至可能隻是一種鼓勵投資的表演！
    他竟然能解讀成特別的認可和青睞？
    李達康的態度轉變如此明顯，資源驟然收緊，他居然還覺得是需要等待時機？
    鍾小艾徹底對這個被家族寵壞、自以為是的弟弟失去了最後一絲期待。
    也徹底看清了，鍾家試圖通過商業投資迂回滲透漢東的策略，在穆辰絕對的控製力麵前，是多麽的可笑和無力。
    鍾明遠帶來的巨額資金，最終隻會被引導著，填進漢東最需要、卻最不賺錢的領域。
    最終消耗殆盡，卻換不來任何真正的政治影響力。
    這條路，從開始就是一條死胡同！
    想明白了這一點，鍾小艾心中最後一點家族羈絆也淡去了。
    她不再猶豫，開始更加積極主動地投入到穆辰賦予她的核心任務中。
    配合組織部，篩查、選拔、培養漢東本土的年輕幹部。
    她利用省紀委的平台和權限，細致地審核每一個候選人的背景、履曆、廉政情況。
    做事公允，態度堅決，逐漸在漢東的幹部體係中，積累起屬於自己的聲望和威信。
    她不再是從京城空降的鍾家幹部，而是漢東省紀委的副書記鍾小艾！
    一個逐漸脫離於鍾家之外，紮根於漢東土壤，隻對穆辰和漢東省委負責的實權派人物。
    她的關係網，開始以京州為中心，悄然向四周蔓延。
    這張網，建立在共同的工作目標和規則之上，幹淨，清晰，高效。
    和鍾家並沒有半點關係。
    完全是撇得一幹二淨，清清楚楚！
    她堅定了自己的路。
    以後的路，還是得要自己走下去，如果一味的和鍾家扯上關係，到最後說不定反而還會被鍾家連累。
    還不如好好在漢東，幹出一番自己的事業。
    反正紀委書記田國富年紀已經大了。
    若是她在漢東好好幹的話，日後未必不能接手漢東的省紀委書記一職！
    成為副部級幹部，省委常委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