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沙瑞金離開後，穆辰沉吟片刻，拿起內部電話，接通了鍾小艾。
    “小艾同誌。”
    “特派員，您請指示。”
    鍾小艾的聲音立刻傳來，帶著恭敬。
    “省委即將開展一次年輕幹部的試點選拔任用工作。”
    穆辰的語氣一如既往的平靜，“你的任務，是以省紀委的身份，全程介入監督。”
    “確保每一個環節都公開透明，符合程序。對擬提拔人選的廉政情況，要從嚴審核，出具明確意見。”
    “試點過程中，也要持續跟蹤觀察，發現任何苗頭性、傾向性問題，隨時直接向我匯報。”
    電話那頭的鍾小艾，心髒猛地一跳，一股巨大的喜悅和使命感瞬間充盈心間！
    讓她監督幹部選拔！
    這是將幹部隊伍的“入口關”交了一部分到她手上！
    這遠比處理一兩個腐敗案子更重要、更核心！
    這代表著她真正被納入了穆辰的核心體係，得到了毋庸置疑的信任和重用！
    “是！特派員！”她的聲音因激動而微微有些發顫。
    但立刻變得無比堅定，“我堅決完成任務！一定恪盡職守，嚴格把關，絕不辜負您的信任！”
    ————
    而在另一邊。
    碰壁碰得鼻青臉腫的鍾明遠，在酒店套房裏如同困獸般咆哮。
    “強盛集團！好一個高啟強！真是油鹽不進！”
    他試圖通過商業手段施壓，對方輕鬆化解；
    他想見縫插針參與項目，對方嚴防死守；
    他甚至嚐試挖角對方的核心技術人員，開出的價碼足以讓人瘋狂，卻竟然無人動心！
    這家企業，從上到下，簡直鐵板一塊！
    無奈之下，他眼中閃過一絲狠厲。
    商業手段不行，那就別怪他用點別的招數了！
    他就不信，在漢東這塊地上，他鍾家動用一些政治資源，還敲不開一扇企業的門！
    他開始動用手頭隱秘的關係，試圖從審批、稅務、甚至環保等各個層麵，給強盛集團製造一些“小小的麻煩”，逼迫對方就範。
    然而，他剛剛有所動作。
    省政府大樓內，趙達功和李達康的案頭，幾乎同時收到了相關的報告。
    兩人看著報告，相視一眼，臉上都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
    “看來，這位鍾公子，還是不肯死心啊。”李達康冷笑道。
    趙達功輕輕放下報告，語氣悠然：“跳梁小醜，總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讓他折騰吧，正好，也讓我們看看，還有哪些人，屁股坐歪了，還和這種不清不楚的資本勾勾搭搭。”
    兩人心照不宣。
    鍾明遠每動用一個關係，每找到一個“幫手”，就等於主動幫他們清洗掉一批隱藏的、不穩定的因素。
    這何嚐不是一件好事？
    ————
    短短幾日後。
    漢東省委組織部的紅頭文件，終於在一片期待與忐忑中，正式下發。
    那份經過層層篩選、反複斟酌、最終由常委會審定並報特派員穆辰圈閱的年輕幹部試點提拔名單。
    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一顆石子，瞬間在全省係統內激蕩起層層漣漪。
    名單不長，但每一個名字背後，都意味著一次破格的重用，一次跨越式的晉升。
    有省發改委年僅三十五歲的處長，被提拔至關鍵地市擔任常務副市長。
    有在基層法院表現突出、剛滿四十歲的副院長，調任中院主持工作。
    也有來自高校、科研院所的專業型幹部，被委派到開發區、高新區等重要崗位……
    這份名單，既體現了“專業對口、人崗相適”的原則，也大膽打破了某些論資排輩的隱形台階。
    消息傳出，自然是幾家歡喜幾家愁。
    被選中者，自然是欣喜若狂，深感機遇難得，同時也感受到了沉甸甸的壓力。
    落選者，難免失落，甚至有些資曆較老、此次未能更進一步的幹部，私下裏不免有些微詞和議論。
    某些老資曆的幹部，酸溜溜地稱之為火箭提拔。
    私下議論說還是朝中有人好做官，暗示這些年輕人背後有不知名的力量推動。
    一些未能入選的幹部，則抱怨選拔標準不透明，質疑為什麽是他不是我？
    甚至有人暗中散播謠言，說某些入選者與省裏某位領導沾親帶故。
    更有甚者，將矛頭指向了省委和沙瑞金本人。
    這些議論，雖然在公開場合沒人敢說，但在一些小圈子、飯局上，卻頗有市場，隱隱形成了一種對省委不利的輿論氛圍。
    沙瑞金自然也聽到了這些風聲，但他隻是微微一笑，並不在意。
    改革嘛，總要觸動一部分人的利益，總要聽到一些雜音。
    隻要方向是對的，過程是公正的，就不怕別人議論。
    他甚至在一次小範圍的會議上，公開表態：“試點提拔年輕幹部，是省委集體決策，是漢東事業發展的需要！”
    “有議論，很正常。我們要用事實和成績來回應這些議論！”
    “讓這些年輕幹部放手去幹，幹出成績，就是最好的回答！”
    ————
    特派員辦公室。
    穆辰站在窗前，聽著秘書低聲匯報著省內關於年輕幹部提拔一事的種種議論。
    他的臉色平靜無波，仿佛早在意料之中。
    “知道了。”
    他淡淡說道，語氣沒有任何波瀾。
    似乎這些爭議，根本不足以引起他的情緒波動。
    他轉身走回辦公桌，拿起筆，在一份關於全省經濟發展態勢的報告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筆鋒穩健，一如他對漢東大局的掌控。
    那些議論，那些噪音，在他看來，不過是水麵上的浮萍，隨風飄蕩，卻影響不了水下的深流。
    他關注的是更深層次的東西。
    是這些年輕幹部上任後的實際表現。
    是漢東幹部隊伍結構優化後的長期效應。
    是鍾小艾在履行監督職責過程中，所展現出的忠誠、能力與邊界感。
    甚至包括……鍾明遠在屢屢碰壁後，還會使出什麽狗急跳牆的手段。
    這些才是真正值得關注的東西！
    穆辰對於那些奇奇怪怪的議論並沒有半點想要理會的意思。
    畢竟這種聲音，並不占主導。
    又或者說。
    並沒有從真正有主導權的人口中說出來！那就沒有任何實質性意義！
    有些話。
    從不同的人口中說出，是完全不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