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點提拔年輕幹部引發的議論，如同水麵下的暗流，在漢東省某些角落裏悄然湧動。
    這些聲音雖然上不得台麵，卻恰好被四處碰壁、急於尋找突破口的鍾明遠敏銳地捕捉到了。
    他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立刻興奮起來！
    在他看來，這簡直是天賜良機！
    穆辰和漢東省委也不是鐵板一塊！內部也有不滿和裂痕！
    他立刻動用鍾家的資源和人脈，通過各種或明或暗的渠道，主動接觸那些私下裏有怨氣、不得誌的幹部。
    許之以利，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大肆渲染穆辰和沙瑞金用人唯親、排擠老臣、破壞規矩。
    暗示隻要跟著他鍾明遠，跟著鍾家，將來必有出頭之日，必能奪回應有的地位和利益！
    一番上躥下跳的運作之下，還真被他拉扯起一個鬆散的、各懷心思的小圈子。
    聚集了幾個對現狀不滿的廳局級幹部、一些手握實權卻自感晉升無望的處級幹部、以及幾個在重要國企任職、同樣感到被邊緣化的管理層。
    這幫人借著吃飯、喝茶、考察的名義，私下裏聚會了幾次。
    互相吐吐苦水，發發牢騷，在鍾明遠刻意的煽風點火和空頭許諾下，竟也生出幾分"同是天涯淪落人"的虛幻認同感。
    鍾明遠看著眼前這七八個被他聚集起來的力量，雖然質量參差不齊，但總算是有了點陣勢。
    自覺腰杆又硬了幾分，底氣又足了不少。
    他再次信心滿滿地，直奔李達康的辦公室！
    這一次，他不再是單打獨鬥，他自覺代表了一股勢力，是來談判的！
    他甚至提前準備好了說辭，如何軟硬兼施，如何利用"民意"向李達康施壓，如何為自己爭取進入強盛集團項目的契機。
    然而，現實再次給了他無情的一擊！
    他甚至連李達康辦公室的門都沒能進去！
    秘書客氣而堅決地將他擋在了門外："鍾總，實在抱歉，李省長正在主持一個緊急會議，今天恐怕沒有時間接待您了。"
    鍾明遠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強壓著火氣："我可以等！"
    秘書笑容不變，語氣卻帶著不容商量的堅決："會議很重要，結束時間無法確定。而且李省長後續的安排已經排滿了。”
    “您看，要不您先預約？我幫您看看下周有沒有空檔？"
    下周？
    這分明就是最直接的拒絕和羞辱！
    鍾明遠隻覺得一股血氣直衝頭頂，臉頰的肌肉都在抽搐！
    他身後跟著的兩位自以為投靠了他的幹部，此刻也麵露尷尬，眼神躲閃，不敢看他。
    這種無聲的羞辱，比任何嗬斥都更讓人難堪！
    鍾明遠死死盯著那扇緊閉的門，仿佛能透過門板看到李達康那張冷硬的臉。
    他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最後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好！很好！李達康！你們夠狠！"
    猛地轉身，在秘書平靜的目光和身後兩人惴惴不安的注視下，幾乎是逃離了省政府大樓！
    奇恥大辱！簡直是奇恥大辱！
    車內，鍾明遠臉色鐵青，一拳狠狠砸在昂貴的真皮座椅上！
    他拉攏了這麽多人，自以為有了籌碼，可以上桌談判了！
    結果人家連桌子都不讓他靠近！
    這種被徹底無視、輕蔑到極點的感覺，讓他徹底瘋狂了！
    "敬酒不吃吃罰酒！"
    他眼中布滿血絲，閃爍著一種近乎癲狂的狠厲光芒。
    "李達康！穆辰！你們不仁，就別怪我不義！"
    "既然正常的路子走不通，那就別怪我玩陰的！"
    他此刻已經被憤怒衝昏了頭腦，唯一的念頭就是報複！就是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撕開一道口子，證明他鍾明遠不是好惹的！
    而在他看來，最好的突破口，依然是那個油鹽不進的強盛集團，那個神秘的高啟強！
    "開車！回酒店！"
    他對司機吼道，隨即拿出加密電話，開始瘋狂地撥打號碼，語氣急促而凶狠。
    "給我找幾個人！要手腳幹淨，嘴巴嚴實的！"
    "對！不管花多少錢！我要強盛集團最近三個月所有項目的標書底價！還有他們稅務上可能存在的任何漏洞！"
    "還有！找幾家有影響力的媒體，準備好通稿，聽我指令！"
    "......"
    一連串陰狠毒辣的指令，從他口中不斷吐出。
    他要用最下作的手段，造謠、抹黑、竊取商業機密、甚至製造安全事故......不惜一切，也要把強盛集團搞臭！搞亂！逼高啟強就範！
    他卻不知道，他這些自以為隱秘的動作，幾乎在他開始布局的同時，就已經被兩雙眼睛牢牢盯上了。
    ————
    一雙眼睛，來自強盛集團頂層，董事長辦公室。
    高啟強站在落地窗前，聽著身後心腹的低聲匯報，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是眼神深處，掠過一絲冰冷的寒意。
    "鍾明遠......還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他輕輕哼了一聲，語氣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漠然。
    "既然他非要找死，那就陪他玩玩。"
    "他找的那幾個人，控製起來，該問的問清楚。"
    "媒體那邊，打好招呼，誰敢發一個字，以後就別想在漢東乃至全國混了。"
    "稅務？讓他查，賬目做得比臉還幹淨。"
    "至於他想搞的小動作......"
    高啟強轉過身，目光銳利如鷹：“那就提前給他準備好驚喜，讓他搬起石頭，把自己的腳砸爛！"
    "是！高董！"心腹躬身領命，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高啟強重新看向窗外，嘴角勾起一絲冷峭的弧度。
    跟他玩陰的？
    鍾明遠還嫩了點！
    ————
    另一雙眼睛，則來自特派員辦公室。
    穆辰看著手中那份關於鍾明遠近期頻繁異常動向、試圖勾結部分幹部、並正動用非法手段針對強盛集團的詳細報告，臉色平靜無波。
    隻是眼神，一點點冷了下來。
    如同結冰的湖麵，看似平靜，卻蘊含著刺骨的寒意。
    他放下報告，手指在桌麵上輕輕敲擊了兩下。
    沉默了大約十幾秒。
    然後，拿起那部紅色的內部電話，接通了鍾小艾。
    "小艾同誌，現在來我辦公室一趟。"
    他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卻讓電話那頭的鍾小艾瞬間心神一凜。
    "是！特派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