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委的氣氛，在常委會不歡而散後，一下子僵硬了下來。
    如同驟然降至冰點的寒流，凍結了幾乎所有需要跨係統協作的重要事務。
    一份份需要省委、省政府聯合簽發的文件，在兩家辦公廳之間來回流轉，字斟句酌，效率奇慢。
    幾個跨地市的重大基礎設施項目，因為牽頭協調部門含糊其辭，推進速度明顯遲滯。
    就連一些常規的工作協調會，參會人員也顯得格外謹慎，發言滴水不漏，生怕無意中觸碰到那根敏感的弦。
    整個漢東的官場，都彌漫著一種無形的壓抑感。
    所有人都能感覺到，上麵的風向變了，曾經的默契與順暢不複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小心翼翼的觀望與戒備。
    在這種僵持不下、各項工作都受到影響的局麵下。
    身為省公安廳廳長，同時也是漢東省委常委之一的祁同偉，將這一切看在眼裏，急在心頭。
    他深知，這種內耗若持續下去，最終損害的將是漢東發展的大局，是數百萬老百姓的切身利益！
    一股強烈的責任感，在他胸中湧動。
    他決定，不能再坐視不理！
    必須要做點什麽，為打破這個僵局，貢獻自己的一份力量！
    然而，他也清楚自己的身份特殊。
    既是常委，又是高育良的學生，與沙瑞金、趙達功都算熟悉，但關係都算不上多麽親密。
    貿然介入，很可能適得其反。
    思前想後，祁同偉決定，先從自己的恩師高育良這裏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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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省委副書記辦公室。
    高育良聽完祁同偉委婉表達的擔憂和想要居中溝通的想法。
    推了推眼鏡，目光中帶著一絲審視，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欣慰。
    "同偉，你有這個心，是好的。"
    他沉吟片刻，緩緩道。
    "現在的局麵，確實對工作不利。”
    “瑞金書記和達功省長，都是想把工作做好，隻是理念上有些分歧，加上......一些其他因素，才僵持住了。"
    他拿起內部電話，直接撥通了沙瑞金的號碼。
    電話接通，高育良語氣平和。
    "瑞金書記，同偉同誌有些工作上的想法，想當麵跟您匯報交流一下，您看......"
    電話那頭，沙瑞金似乎有些意外，沉默了兩秒，還是答應了下來。
    "好，讓他過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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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記辦公室內。
    沙瑞金看著坐在對麵的祁同偉，目光平靜，帶著一絲慣常的審視。
    "同偉同誌，有什麽事，說吧。"
    祁同偉坐姿端正，迎著沙瑞金的目光，沒有任何閃躲。
    他開門見山，語氣誠懇：
    "沙書記，我知道，您以前可能對我有些看法，覺得我祁同偉身上有汙點，犯過錯誤，甚至......可能覺得我不夠資格坐在現在這個位置上。"
    沙瑞金眼神微動，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隻是靜靜聽著。
    "我不辯解什麽，過去的錯誤，我認，也一直在努力彌補。"
    祁同偉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沉甸甸的力量。
    "但正是因為曾經迷失過，走過彎路，甚至差點萬劫不複，我才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地知道。”
    “漢東能有今天這樣風清氣正、一心謀發展的局麵，是多麽的來之不易！"
    "是穆辰特派員，是您，是育良老師，是達功省長、達康書記，是省委班子所有人，頂著壓力，冒著風險，一點一點拚出來的！"
    他的情緒有些激動，眼神灼灼。
    "現在眼看著因為一些理念分歧，工作推進受阻，大局受到影響，我心裏......著急！"
    "沙書記，我人微言輕，但作為省廳廳長，作為生物常委。”
    “我希望，您為了漢東的大局，能不能......和趙省長他們，再坐下來，好好談一談？"
    "沒有什麽分歧，是不能通過溝通解決的！漢東，真的再也經不起折騰了！"
    沙瑞金聽著祁同偉這番肺腑之言，看著他眼中那份毫不作偽的焦急與真誠。
    原本心中對祁同偉那份固有的偏見和疏離，竟在不知不覺中，鬆動了幾分。
    他忽然想起穆辰在時，雖然也有爭論，但總能以超然姿態和高遠格局，將各方擰成一股繩，那時漢東的班子是何等高效而有活力？
    對比眼下，自己似乎......確實有些執著於掌控了？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讓沙瑞金心中微微一震。
    但他臉上依舊不動聲色，隻是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淡淡道：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有心了。"
    話沒有說死，但態度，顯然已經不像之前那般強硬。
    祁同偉看出了沙瑞金細微的鬆動，知道火候已到，不宜再多言，便起身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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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沙瑞金辦公室出來，祁同偉沒有停歇，又通過合適的渠道，分別約見了趙達功和李達康。
    在趙達功辦公室，他同樣坦誠直言，表達了類似的憂慮和期盼。
    麵對李達康時，他更是直言不諱：
    "達康書記，您是幹實事的人，最清楚下麵工作的難處。”
    “現在上麵卡殼，最終耽誤的，是項目進度，是老百姓的期待啊！"
    李達康雖然脾氣急，但也是心懷大局的人，被祁同偉說中心事，也是重重歎了口氣。
    在祁同偉誠懇的溝通和穿針引線下。
    沙瑞金和趙達功雙方，那緊繃的對立情緒，終於出現了一絲緩和的跡象。
    幾天後，一次小範圍、非正式的工作飯局，在省委招待所的包廂內舉行。
    隻有沙瑞金、趙達功、高育良、李達康和祁同偉五人。
    沒有嚴格的議題，氛圍也比會議室輕鬆許多。
    起初，氣氛還有些微妙的尷尬。
    但在祁同偉和高育良有意無意的引導下，話題逐漸回到具體工作和發展難題上。
    幾杯酒下肚，拋開那些理念之爭的麵具，沙瑞金和趙達功都不得不承認，對方在許多具體問題上的考量，確實有其道理。
    最終，關於那份擱置的規劃，雙方達成了初步妥協。
    涉及全省戰略安全的少數核心產業，由省裏加強統籌。
    其餘大部分競爭性領域，充分放權地市，省裏重點做好服務和監管。
    一場可能引發更嚴重後果的頂層分裂危機，在祁同偉關鍵時刻的挺身而出和誠懇努力下，總算得到了初步的化解。
    雖然裂痕的彌合需要時間，但至少，漢東這艘大船，避免了在內部力量的撕扯下偏離航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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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飯局結束後，眾人各自離去。
    高育良和祁同偉則是走在最後。
    看著自己學生那雖然疲憊卻目光堅定的側臉，高育良心中百感交集。
    最終，所有情緒隻化作一句輕輕的感慨，帶著無比的欣慰：
    "同偉啊，你真的......成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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