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境行動後第72小時，雲城·軍部b區專屬醫療艙。
    沈知予醒來時，右臂和肩膀被包裹得極緊，身上還有些淡淡的血腥味，鼻腔裏充滿藥水與消毒水味道。
    她不記得自己是什麽時候倒下的。
    隻記得最後在實驗塔外，她還強撐著安置爆破裝置，直到撤離確認完成才徹底失去意識。
    而現在——
    她睜開眼，房間裏一片靜寂，隻有風吹過窗縫的聲音和一陣若有若無的呼吸聲。
    她微微偏頭，才看見那人坐在對麵的椅子上，軍裝褪去，隻剩一身黑襯衫，袖口挽起，雙臂交疊，眼底血絲清晰。
    是季辭川。
    他就那樣坐著，眼神落在她身上，像是已經盯了很久。
    沈知予動了動，喉嚨有些沙啞：“你怎麽還在這。”
    他淡淡：“你睡了三天，沒人敢進來。”
    “怕我醒了拔針殺人？”
    “……怕你醒了，不說一句話就走了。”
    沈知予安靜了一會兒，目光移開，看向窗外的光。
    “我不會走。”
    “你放心，我還沒打完這場仗。”
    季辭川聲音低沉：“你不是神。”
    “別總想著把所有罪都扛下來。”
    她沒回話，隻是慢慢坐起身。
    肩膀傷口拉扯得厲害，她忍了忍，還是一聲沒吭。
    但季辭川卻忽然起身，走過去按住她肩：“別動。”
    聲音冷，卻帶著一絲肉眼可見的控製力。
    “拆線還沒滿時限。”
    “你再動，可能留下殘損。”
    沈知予輕輕勾了下唇：“季司令這是心疼我？”
    他沒說話，隻是盯著她。
    半晌後，才低聲開口：
    “你到底想做到哪一步？”
    “把所有編號實驗體清除？把無塵會滅幹淨？連主腦原核都重構？”
    “你一個人扛，撐得住嗎？”
    她慢慢抬眼：“我不扛。”
    “我報賬。”
    “每一個在那個實驗艙裏死去的孩子，他們不是實驗失敗。”
    “他們是謀殺案的受害者。”
    “而我，是唯一的幸存者。”
    “我不報這個賬，我活著幹什麽？”
    那一刻，季辭川終於有些失控。
    “你報賬可以，但你得活著去結尾！”
    他很少這麽大聲地說話。
    她怔住，第一次在這個男人身上，看見了克製下的情緒崩盤。
    “你若死了，誰還能給他們正名？”
    “誰來寫下最後那頁清算記錄？”
    “別再拿命換代價了。”
    “沈知予。”
    “我說了——你死，我替你收場，但不是你該死。”
    她沉默著看著他，眼底那層堅硬的冷，終於出現一絲微裂。
    他站在她麵前，眉目鋒利，聲音極沉。
    “你可以不是人間救星。”
    “你隻要是你自己。”
    “就夠了。”
    房間陷入長久的安靜。
    良久，沈知予緩緩低頭，聲音低啞：
    “季辭川。”
    “你知道我從什麽時候開始怕的嗎？”
    “不是實驗，不是編號，不是敵人。”
    “是我不知道有一天，當我終於殺到最後，回頭一看，一個人都不在了。”
    “我怕我沒得回。”
    “沒得愛。”
    季辭川看著她，忽然就伸手抱住她，力道很輕，卻極穩。
    “你不是一個人。”
    “你回得來。”
    “我在。”
    那一刻，她終究沒忍住。
    從赤境歸來，從孤島走出，從戰場回歸，這三天三夜第一次落淚。
    眼淚一滴不響，卻滴在他衣領上，燙得人心發顫。
    她的肩還疼，傷口還裂，但她就安靜地靠著他。
    像是終於累了。
    像是終於，知道還有一個人，會等她不必再打。
    外界風聲漸緊，玄門開始內部清理，黑域受損嚴重，軍部高層分裂，有人主張徹查z01係統，有人卻要她立為“精神軍勳”。
    而她，隻想安靜一陣。
    但時間不給她太多機會。
    因為修一帶來了最新情報：
    【無塵會次級實驗點現蹤：坐標·境外灰區·“北陌層”】
    【z02意識殘片現異常共鳴】
    【推測：z02未死。】
    沈知予手指慢慢握緊，指節泛白。
    z02——是她最親近的同伴，也是她以為，早就死在編號分裂事件中的少年。
    那個少年曾說過：
    “我們不是編號。”
    “我們是人。”
    “總有一天，你會被人擁抱。”
    她抬起頭，望著窗外天光乍破。
    “北陌層是嗎。”
    “那我去接他回家。”
    第十一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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