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科加其過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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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阿布德爾對科加其這位頭發蒼白的老人表示驚訝。
把自己的狀態催眠到最佳後上班,兢兢業業,簡直是極品牛馬。
自帶咖啡防止打瞌睡的天選打工人一樣。
“你這,也太努力了,”阿布德爾汗顏道:“我都要懷疑是不是桑塔納對你進行了催眠。”
科加其笑而不語,他所作所為全憑自願,隻是為了報答恩情。
那是五十年前的事情了。
但是,桑塔納憑借一己之力,在頂層的勢力內打了個招呼,世界由此震驚。
沸沸揚揚的戰火世界,像是澆下一盆冷水,瞬間冷靜下來了。
一把能夠隨時落下的,懸在所有人頭頂上的死亡之劍懸在高空。
戰爭的車轍自上而下的強行刹車。
但局部仍有零星的戰火,對於大人物來說,那是無關大局的小打小鬧,無人在意。
可對於當事人來說,硝煙,殘肢,鮮血,塵埃,廢墟,是一場毀天滅地的殘局。
當時,沒有接到上級消息的兩支部隊打出了火。
戰況激烈
戰爭劣勢的一方且戰且退,為了保存實力,闖進最近的城市,依托地形曲折難辨,在街頭巷尾進行反擊。
戰局緊張,當地人根本沒有收到撤退的消息,等回過神來,已經晚了。
炮火對著居民區肆無忌憚的轟炸,接著是子彈洗地,部隊為了剿滅敵人,不惜付出一切代價。
在這種情況下,科加其和父母在混亂中走散了,他身邊僅剩下年幼的妹妹雅美。
夜,漆黑一片,冷風呼嘯中,黑燈瞎火的人辨別不清方向。
也不是全無光亮,炮彈爆炸時崩裂的花火,引燃的房屋,棉絮,以及地上緩緩燃燒的焦黑色屍體,還是透出點光的。
雅美腳步踉蹌,小腿本就難以跟上哥哥科加其的步伐,加上路上障礙物坑窪太多。
一不留神腳步邁空,倒在地上,抽著鼻涕,害怕的隻剩下哇哇亂哭。
科加其急紅了眼,背著雅美拚命逃跑。
耳邊子彈和火焰聲劈啪作響。
科加其失去了冷靜,慌不擇路,繞來繞去,竟然一不小心臨近了交戰區。
他反應過來,意識到自己來到了不該來的區域,科加其轉身,背著妹妹雅美,盡快逃離交戰激烈的區域。
兩個孩子疊在一起,在模糊的夜中,像極了佝僂腰移動的士兵。
交戰士兵來不及分辨,下意識朝黑影交錯的地方扣動扳機,火舌朝著科加其逃跑的方向噴湧。
槍聲響徹,科加其太害怕了,嚇得隻剩下逃跑,在這個過程,下半身逐漸的有溫熱黏糊的液體流動。
嚇壞了的科加其以為自己失禁了。
這沒什麽,他隻是個孩子,遇到這種情況,是可以原諒的。
嘴裏和鼻腔開始彌漫鐵鏽的苦澀,他誤以為是極限喘息後的正常反應,畢竟肺都快要炸了。
這一次終於逃出了村子,逃出來那片子彈橫飛的死亡禁區。
科加其鬆了口氣,雙腳一軟攤在地上,大腦一片空白,臉上露出如釋重負的笑。
直到背上的妹妹用染血的手,輕輕摸了摸科加其的臉頰。
他才反應過來不對勁。
放下妹妹雅美,科加其才發現,溫熱的液體是從妹妹的傷口中流出來的。
躺在地上,瘦小的女孩子渾身冰涼,呼吸淺薄如遊絲。
科加其試圖用手去堵住冒血的傷口,可這無濟於事,溫熱的血從指縫中滲出,帶走女孩僅存的溫度和生機。
周圍亂哄哄的,科加其一點治愈的辦法也沒有,不能指望幾天前還在玩泥巴的他,懂得急救辦法。
他無能為力,一點點的看著妹妹在眼前走向死亡。
“哥哥,我好開心,好幸福,我們逃出去了呢,爸爸媽媽朝我打招呼呢!
哥哥,我們玩遊戲好不好,你要讓著我,下次好吃的我分你一份。
哥哥,不能作弊,不然的話,我朝爸爸媽媽告狀……”
朦朧視野,漆黑一片,雅美卻看到了自己順利逃脫的幻覺,看到了安穩度日,一家人在一起的幸福未來。
她無意識張開嘴巴,呐呐的念叨囈語。
喉嚨發緊,眼淚大顆大顆的從科加其眼眶無聲流下,劃過沾染泥濘的臉頰,滴淌在地上。
他幾乎發不出聲音了,隻能機械的點頭,盡管他不知道妹妹還能不能看得到。
可那細微的聲音,也隨著涼風逐漸消缺。
直到妹妹那試圖擦拭他眼淚的手臂無力垂下,科加其的心神在這一瞬歸為空白。
周圍槍林彈雨的聲音,卻沒有吵擾他一絲一毫。
是他的錯,懊悔,自責,羞憤,瘋狂,占據了思緒的空白。
如果不是他走錯了路,就不會帶著妹妹闖進交戰現場。
子彈是朝著他射來的,對準他的背部開槍,該死的人是他,是科加其。
後背的雅美成了擋箭牌,代替他挨了子彈。
是替他而死。
妹妹應該還活著,死去的人是他才對。
也就是這個瞬間,【雨天迷夢】悄然誕生。
窸窸窣窣,絲絲縷縷宛如白霧的雨,在晴朗月明的天空無聲下墜。
亦如科加其那幾乎要流盡的淚水。
他的一切思緒定格在妹妹死亡之前。
科加其欺騙了自己,妹妹的屍體冰涼的躺在地上,但蓬頭露麵的他卻站起身,眼巴巴的望著前方,沾染泥土的臉咧開笑,邁動渾身是傷痕和鮮血的身子。
他愣神道:“妹妹,你還在啊,那我們走吧。逃離這裏,很快就會安全了。”
毛毛細雨打濕了整個小鎮裏的一切,交戰的士兵隻覺得身上雨水冰涼,不自覺打了個冷顫。
雨水接觸的地方,不由得起了雞皮疙瘩。
可現代工藝的槍械,可不會因為這點雨水而啞火,他們依舊猛烈交戰著。
但這一次,他們腦海中除了機械性的開槍,殺死敵人,別無二想。
思緒中隻要殺死敵人一個想法,連隱藏在掩體下,珍惜生命的念頭都消失不見。
沾染了雨水後,一切動物都瘋了。
居民隻知道要無條件的逃跑。
狂吠的狗哪怕叫出血,也不知道歇息。
射程為a的超大範圍氣象類型替身,【雨天迷夢】,用一個小鎮的性命,宣告其誕生。
發生的一切,科加其不在乎,他隻是嚅動嘴巴,朝手牽著的空氣“妹妹”,淡淡的講話。
或許,雨過天晴後,這裏隻會留下一樁死亡無數的慘案,和一個旁人眼中患有癔症,不斷對空氣喃喃自語的少年。
桑塔納來了,此時的他還沒有獲得蟲箭,盡管在沙漠中逛了一圈又一圈,就是找不到。
他不著急,蟲箭遲早會有的,現在找不到,無非是【命運】的阻撓,時機未到……
總之是一些玄之又玄的概念。
但今天突然的心血來潮,告訴他,這裏有桑塔納夢寐以求所渴望的東西。
所幸,他來的不算晚。
半空中,因為鳥翼總是掉毛,桑塔納選用了蝙蝠似的翅膀,骨架和肉膜組成的巨大翅膀,讓桑塔納自由懸空,此時此刻,他忽然想對迪奧說。
“你的吸血鬼連上天都飛不了,不正宗。”
很快,天空憑空浮現出陰沉的雲,烏雲嚴絲密合的貼在一起,沒有半點間隙。
籠罩整個小鎮的雲不停下著雨,冷清的雨點下墜,淋濕了一切。
桑塔納很快察覺出雲朵的奇特之處,靈魂深處的渴望,讓他果斷咬了一口雲朵。
入口本應該是無味的水汽,但在口腔中卻產生了類比的棉絮口感,抿了抿。
桑塔納甚至能體會出蘊含的絕望味道。
“精神力,靈魂力量,原來如此,我明白了一切。”
桑塔納說著,身形自然而然的開始霧化,逐漸和烏雲糾纏在一起,片刻後,解析完【雨天迷夢】的他重現人形。
地麵上,對著空氣說話的科加其,身體突然下意識的發顫。
靈魂在剛才一瞬間,似乎被扔到了手術台上,過往的一切記憶和情感盡數遭受解剖,一覽無餘的顯露在某個無可名狀的存在麵前。
桑塔納已經完全搞懂了【雨天迷夢】的本質,也意識到了替身的存在和能力。
念頭一動,他下一秒就出現在科加其麵前,打量始作俑者,這個年輕的,憑本能召喚出替身的孩子。
“你,你是。”
科加其臉色煞白,桑塔納出現後,他意識中的妹妹雅美便消失不見,【雨天迷夢】的自我催眠也在失效了。
“科加其是吧,”桑塔納一語道破他的名字。
“看在你讓我擁有了第一個替身的份上,送你一個驚喜。
自我欺騙不可取。
對了,這次事出有因,你也是受害者,但下一次,不要胡亂使用替身能力嗷。
至少在你這大範圍不分敵我的能力學會控製前,不要給我造成大規模死亡慘案。”
科加其一頭霧水,催眠前和催眠後的意識在打架,發生的一切讓這個年輕的孩子滿腦袋漿糊,根本沒有理清現狀。
但桑塔納可不管他聽沒聽懂,淡然笑了笑,身形就消失不見。
科加其很快從宛如呼吸的本能中,明晰了自己的替身【雨天迷夢】。
又一次要接受妹妹的死亡。
可他這次還沒來得及轉身麵對妹妹的屍體。
“哥哥?”
清純稚嫩的懵懂聲音從背後響起,科加其心跳慢了半拍。
幻覺?還是替身定格的效果還存在。
無論是什麽,科加其都不敢回頭,他“嗯了”一聲,回答自己的妹妹,哪怕是幻覺也無所謂,他心甘情願時間停留在一刻。
“哥哥,你身上受傷了?我剛才還看到爸爸媽媽了呢,我們待在家裏。
是我剛才做夢了嗎?”
雅美的聲音喋喋不休,越發清晰,但越是這樣,科加其就不敢回頭看,唯恐這一切都是黃粱一夢,一場空。
嬌小的手抓住了科加其的小手指,雅美調皮的從側麵冒出來,含著手指歪頭呢喃。
“哥哥,你怎麽哭了,都多大了,沒出息,剛剛我肚子好痛,不想讓你擔心,我都沒有哭。
唉,怎麽越哭越快,很難看啦。”
“我,我,”科加其的聲音已經是哽咽不清了,他俯下身抱住失而複得的妹妹,感受著真實的溫度,懷中的實感讓他哭的撕心裂肺。
“教了你,這麽多遍,不要把手,含在嘴裏,你怎麽,就是不停,很髒的。”
“知道啦,下次改啦,不要抱的這麽緊,我不能呼吸惹~~”
雅美在哥哥懷裏,宛如被釣到的魚兒似的,求生欲極強的掙紮撲騰。
鮮活的掙紮,更是讓科加其確定,這不是自己臆想的夢,懷中的,就是真正出現在眼前的妹妹。
桑塔納當然不止複活了雅美。
小鎮裏,隻要是大腦保存完整,意識,或者說是靈魂還沒有完全消散的死者,都一概痊愈複活。
血肉在傷殘者身上瘋漲。
可能是桑塔納來的及時,剛剛好,除了幾個倒黴的士兵因為爆頭無藥可救,其他的都救過來了。
為了不引起騷亂,桑塔納將大部分人的記憶進行了篡改。
他們隻會記得夜晚士兵來襲,所有人無頭蒼蠅似的在鎮子裏亂跑。
複蘇的士兵,也不能由著他們繼續打打殺殺,桑塔納又不是複活泉水,沒工夫陪他們耗下去。
便在複活的士兵腦子裏,塞了份停戰消息。
抱著失而複得的妹妹,科加其腦袋裏暈乎乎的。
他難以置信的看著打生打死的士兵默契撤退,看著記憶裏被打成篩子,亦或者燒成焦炭的居民活蹦亂跳。
並得知了小鎮零傷亡的消息。
恍恍惚惚,他下意識掐了下腿,正驚悚於沒有痛覺的現狀時,懷裏的雅美憤怒轉身,一把拍在科加其臉上,痛的他呲牙咧嘴。
好吧,不是夢。
斷壁殘垣也在告訴他,不是夢。
就這樣,科加其也平常的過著自己的生活。
平常,平庸的度過著。
如果說有什麽不同,就是【雨天迷夢】能夠隨時出現在小鎮上空,夏天正午去學校的時候,剛好遮陽。
甚至當地以此為噱頭,開展旅遊業。
一個從周一至周五準時準點出現,但偏偏不下雨的烏雲,多稀罕啊。
有時候,聽到旅客祈雨的聲音,混在人群中的科加其總是會默默翻白眼。
我敢下雨,你敢淋雨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