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加其成年那天，定時籠罩在小鎮上的雲，終於落下雨滴。
    “孩童的心是脆弱的，芝麻大點的小事都能把這片小小的天砸塌了。”
    毛毛細雨中，科加其撐著寬大的傘，沉思中慢慢踱步在雨中，他的眼前是一群耽於玩樂的孩童。
    孩子們故意昂著頭，讓透徹的雨水淋濕悶熱到喘不上氣的身體。
    遠處傳來大人的謾罵，責怪孩子弄髒衣服。
    大膽的孩子嘻嘻哈哈的不當回事，也有內斂的小孩眸子裏閃爍著驚恐的表情。
    怔怔的望著這一切，抿嘴，科加其搖了搖頭，他無法想象，如果妹妹真的死去，崩潰的自己會怎樣。
    步入歧途？半瘋半癲？還是草率死去……
    無論如何，這幾十年的平靜生活，終成泡影。
    “這份恩情，是必須報答的，人活著總要有點追求。”
    雨中撐傘的少年默默下定決心，風斜斜的吹過，撩動了衣角，科加其完美融入到雨的風景中。
    “世間坎坷十有八九，一帆不順才是常態，接受如家常便飯的挫折，才是真正的長大。”
    用通俗易懂的話來解釋科加其的抱怨，就是：我就想報恩，怎麽就這麽難呢。
    走了多少個國家，愣是找不到一點恩人的痕跡。
    腿都快跑斷了。
    直到走在一座破產城市的街頭。
    街麵上是隨處可見的流浪漢，癱倒在地上迷迷糊糊的能活一天是一天。
    沒有工作，也沒有未來，住所。
    可能在某個嚴冬中死去，也可能熬過天氣後，繼續渾渾噩噩的過活。
    食物方麵也是饑一頓飽一頓。
    有好心人的贈送，也有企業為減稅而街邊施舍的臨期食品，更有宗教為了宣傳自己，讓流浪漢聆聽一天的“福音”後，才給的食物。
    科加其購置了一堆食物，在街頭推著車子分發給眾人，順便詢問對方是否知道有關【替身】的事。
    刨除癮君子舌頭都捋不清的大話，瘋癲癡傻者的瘋言瘋語，騙子一戳就破的謊話……
    又是毫無收獲的一天。
    食物送完，麵對滿地狼藉和一籌莫展的未來，科加其調整好情緒，整理自己的攤位，將垃圾盡數打掃幹淨。
    在這個隨處大小便的城市，亂丟垃圾被視為一種在正常不過的事情。
    但科加其仍不會接受所謂的“入鄉隨俗”。
    他將自己的本心還有道德水準，利用替身定格在及格線往上的位置，除非主動解除，不然他就會一直維持。
    看著街邊掙紮的流浪漢們，科加其歉意的低了低身子，他對這個狀況無能為力。
    經曆的事越多，科加其就越是不想在幹預普通人的生活，此刻他已經能夠細微操作【雨天迷夢】。
    比如讓所有地上的流浪漢擺脫頹廢，精神盎然。
    但清醒也不一定是好的。
    他曾經對一個膽小者施展能力，讓對方勇敢的麵對生活。
    對方表現的一切正常，樂觀開朗。
    幾個月後，內心深處忍受不了異樣的生活，選擇自我了解。
    科加其失眠了好幾個晚上，從那以後，明白能力越大，越是要謹慎的他，再也不敢輕易對普通人施展能力。
    他甘願當個匆匆而過的路人，收斂情感，擺正位置。
    收拾好了後，科加其舒展懶腰，抬頭卻看到街上出現了兩個大大咧咧的家夥。
    兩人實則是喬瑟夫和西撒，科加其不認識罷了。
    在他眼中，兩人身材健碩，肌肉隆起，衣服裝飾能看出價格不菲。
    周圍的流浪漢都光明正大的盯著他們，眼裏冒綠光，群狼環視般滲人。
    喬瑟夫和西撒毫不在意，仍然說說笑笑的行走著。
    科加其看出端倪，並來了興致。
    兩個打扮毫不忌諱的人遊蕩在貧民窟，就像是小白羊洗幹淨自己跳到砧板上晃悠。
    生怕不引人注意嗎？
    排除是真的人傻錢多外，這兩人就極有可能是釣魚執法。
    不管是什麽，科加其都要看看後續，旅途枯燥，找樂子是一件不錯的事。
    不出所料，膽子頗大的小偷型流浪漢率先出手了。
    小跑著撞入喬瑟夫懷中，順手偷走了喬瑟夫的錢包，然後頭也不回的悶頭跑路。
    讓科加其驚歎的是，小偷剛順走喬瑟夫的錢包。
    但在兩人交錯的瞬間，喬瑟夫愣是把小偷身上的所有兜都摸了個遍，愣是拿出一遝零碎的紙鈔。
    這還不算完，紫色的藤蔓從指尖蔓延，延伸後將小偷懷裏剛到手的錢包搶了回來。
    物歸原主，喬瑟夫誌得意滿，得意洋洋的衝著西撒嘿嘿一笑。
    西撒沒理會這家夥的幼稚行為，買了個零嘴，扔給喬瑟夫一包，兩人一邊吃，一邊在原地等候。
    不一會，吃虧的小偷帶著烏泱泱的一群人找上門，小偷臉上還印有紅巴掌痕跡，伸手指，指認讓自己吃了虧的兩人。
    領頭的嗑大了似得，臉紅脖子粗，一見麵，手一揮，就招呼手下一擁而上，前去揍人。
    結果不出所料，西撒和喬瑟夫兩人不用替身，淩厲的拳腳幹練迅猛，三下五除二將混混們打倒在地，搞定。
    見勢不妙，領頭的家夥拔出槍，喬瑟夫眼疾腳快，踢起一個石子，崩飛的石塊精準命中手腕。
    槍應聲落地，領頭的發覺大勢已去，吼了一聲。
    “有能耐別跑，”
    自己搶先敗退而逃。
    這一番運動對西撒和喬瑟夫來說隻是熱身，剛剛活動了筋骨。
    喬瑟夫隻覺得過癮，接著，他無視地上打滾哀嚎的家夥們，扭過頭，嚴肅看向科加其的方向說。
    “這就是打招呼方式？
    不由分說的試探，躲在人群身後藏頭露尾？”
    科加其微微一笑，主動站出來，雙手投降姿勢舉著，以表示自己人畜無害。
    “我沒有惡意，隻是難得看見替身使者，才試探一番。”
    小偷當然不是科加其安排的，但領頭的不分青紅皂白直接動手，倒是有科加其在背後定格憤怒思緒。
    喬瑟夫也是在打鬥中，判斷出有替身使者的幹預。
    一般而言，麵對打不過，且展現實力的單個敵人。
    混混們在被撂倒在地上後，都會裝成痛不欲生的樣子打滾，絕不會主動站起來，體會挨第二拳的滋味。
    但今天的混混格外耐打，頗有一種不死不休瘋態。
    也就是科加其半路將定格的憤怒解除，不然的話，除非打暈失去意識，否則混混們會一直糾纏下去。
    “為表達歉意，我請客，邊吃邊聊，如何？”
    西撒眸子閃爍，沒說話，隻是往後退卻兩步拉開距離，在思考科加其的替身能力是什麽。
    喬瑟夫則恢複沒心沒肺的豪爽，至少表麵如此。
    “走著，錢帶夠了沒有，剛剛的一番驚醒，我可是嚇的不輕。
    做好被我大宰一頓的準備。我叫喬瑟夫。”
    科加其開始好奇喬瑟夫內心在想什麽了，但他依舊不動聲色回答道。
    “科加其，是我的名字。”
    說著，科加其真誠的，露出帶齒的溫和笑容。
    西撒和喬瑟夫放鬆下來。
    三個人來到進來的餐館中，沒有服務員，廚房和就餐區中間用厚厚的防彈玻璃隔開。
    點餐是先交錢，用一次性泡沫包裝好的食物會從小型旋轉門的出餐口轉出來。
    就是防止搶劫事件發生。
    甚至用餐區都是擺設，在餐廳點餐的人，大多數都是拎回家，少有冒著風險在公共場所進食的。
    餓急眼的流浪漢，忍不住為兩口吃的動手也是常態。
    由此可以見得，這座城市有多麽荒廢。
    三個人都默契的忽略了敵意，相視一笑，彼此交流。
    喬瑟夫和西撒在打鬥過程中，身子不自覺濕了，或許他們隻是認為出汗。
    實則是【雨天迷夢】已經發作。
    科加其也並不知道，他的肺裏堆滿了西撒的泡泡，隻需要一秒，肺部就會炸成血沫。
    喬瑟夫最開始的套近乎，也不過是安全有保障後，不希望節外生枝。
    “來到這，我是準備投資這座城市，”喬瑟夫主動說出目的。
    “在美國我是有點小產業了，這座城市或許讓他荒廢下去，保持混亂和暴力也是可以的。
    但我還是想要做點實事。
    這裏的大片荒地已經被我買下來，準備開設大型的工廠和一條龍的商業服務。
    讓這個已經停擺的城市煥發生機。
    但就像種地前要除去雜草，混混們肯定是要收拾，無可救藥的人渣更是要鏟除。
    破產的政府甚至連警察都沒有多少，因為發不出薪水，警察出警沒有動力。
    社會不公，混亂加劇，稅收進一步減少，政府更加無法維持穩定。
    你敢相信嗎？我來到的第一件事，竟然是給政府職工發工資。”
    西撒是被喬瑟夫拉過來清理黑幫的，這事他畢竟有經驗。
    “我遊離四方，是尋找我的恩人，”科加其開口道。
    “報恩？”喬瑟夫來了興致，嘿嘿一笑，“我知道，最近我在看的漫畫有這種情節。
    獵人救了動物，動物成精變成妖精，接著是，恩公，小女子無以為報，隻能以身相許。”
    “嗬嗬，”科加其禮貌而不失尷尬的笑了笑，主動解釋。
    “妖精成精當然信不得，不過，我在遊曆過程中，也是遇到過動物擁有替身能力。
    替身使者會相互吸引。
    或許你們會認識我的恩人，也說不定呢？
    他的長相是……”
    隨著科加其主動說出有關桑塔納的事，西撒和喬瑟夫麵麵相覷。
    講著講著，科加其主動閉嘴，見兩人的氛圍不對，試探道，“你們，認識？”
    西撒點頭，“認識的不得了。”
    喬瑟夫歎了口氣：“化成灰我都認識。”
    在了解到桑塔納和麵前兩人的關係後，科加其臉瞬間漲紅，失去了往日的冷靜，不好意思的低頭彎腰。
    “抱歉，我對你們使用了替身能力。”
    喬瑟夫和西撒兩人打了個冷顫，相互對視後，突然發現，剛才兩人竟然毫無警惕心的和科加其聊天，宛如多年未見的好友。
    【雨天迷夢】，定格了兩人瞬間表露的友善。
    當然，友善也隻是友善，如果科加其圖謀對兩人不利，隻需要一瞬間。
    西撒深埋其肺部的泡泡，就能把科加其炸的開膛破肚。
    本體死去，替身效果也就失效了。
    喬瑟夫大概猜到了科加其的替身能力，稀罕道。
    “不得了，能夠讓人保持某種狀態是吧，要是有這樣的能力，我也就不至於學習的時候不認真。
    讓艾莉娜婆婆責備嘮叨。”
    科加其對替身能力泄露沒有什麽忌諱，而是誠懇恭敬的詢問。
    “如果你需要，我隨時可以幫你定格思緒，可以讓我先見一見桑塔納嗎？我對其十分感謝。”
    “好啦，隨時都能見到，我忙完這一陣子，帶著你去好吧，他一般會去意大利莉莎莉莎那裏的。”
    喬瑟夫大包大攬的決定了相見恩人的事情，話題又回到【雨天迷夢】身上。
    “這種半強迫的能力，剛好解決手上染血，滿身罪孽，無可救藥的人渣，我正愁怎麽處理這些家夥呢。
    這下好了，可以讓他們腦子中隻剩下流水線的工作，幹到死。”
    盡管大概知道喬瑟夫是在開玩笑，西撒也繃不住了，拽著他左右搖晃。
    “冷靜啊，喬瑟夫，你們家祖傳的黃金精神去哪裏了。別告訴我，從你這裏，黃金精神變質成了搞黃金的精神。
    你們家的列祖列宗會哭的。”
    “我知道了，開個玩笑，你別晃，我頭暈，在晃，我吐你一身，我是說到一定會做到的男人。”
    斬釘截鐵的話，讓西撒無可奈何的停止了動作。
    喬瑟夫隻是思維發散，開玩笑隨口一談，沒說話的科加其，是真的在思考這件事的可行性。
    他不隨意使用替身的原則，隻是針對普通人的，但從小經曆過一次至親死亡的他，骨子裏的血是冷的。
    並且由衷的認為，某些人，不配當人，死不足惜。
    尋找了桑塔納這麽久，臨了，科加其反倒是不著急了。
    初次見麵，他認為，至少要給救命恩人留下一個好印象。
    科加其主動參與了喬瑟夫的城市改造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