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表哥的點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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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個月後。
    雪後的勻城銀裝素裹,辛久薇坐在暖閣裏,手中捏著一封剛剛送達的家書。信紙上是姐姐辛兮瑤熟悉的字跡,筆鋒淩厲卻又不失秀氣,就像她本人一樣。
    "薇兒,勻城天寒,記得添衣。父親近日忙於公務,倒不曾提起你的歸期。隻是年關將近,府中諸事繁雜,你若得閑,早日歸來也好..."
    辛久薇指尖輕輕撫過信紙上暈開的一處墨跡,仿佛能看到姐姐寫信時猶豫的模樣。姐姐總是這樣,明明關心卻不肯直言,前世直到最後,她都沒能聽到姐姐一句溫柔的叮嚀。
    "表妹竟對著封信發呆這麽久?莫非兮瑤表妹在信裏罵你了?"
    祁懷鶴的聲音裹挾著屋外的寒氣突然逼近,辛久薇下意識將信紙往袖中一藏。這個動作讓表哥挑了挑眉,他解大氅時帶進的雪花落在炭盆裏,發出細微的"嗤嗤"聲。
    "姐姐隻是問我何時歸家。"辛久薇垂眸掩飾眼中的波動,茶盞上升騰的熱氣在她睫毛上凝成細小的水珠。
    祁懷鶴接過茶卻沒有立即喝,修長的手指沿著青瓷盞邊緣緩緩打轉:"年關將近,祖父讓我來問,今年辛家可願與祁家一同守歲?"他說話時目光落在辛久薇發間那支陌生的白玉簪上——這不是她從辛府帶出來的首飾。
    茶湯突然變得苦澀難咽。辛久薇想起前世祁府除夕宴上,姐姐被迫在眾人麵前表演畫藝,而自己卻溜出去給祁淮予送年夜飯。
    那晚回來時,她看見姐姐獨自在梅園裏撕碎了一幅畫,雪地上零落的紅梅花瓣像極了被揉碎的丹砂。
    "今年...我可能不在家中過年。"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哢嗒"一聲,祁懷鶴手中的茶蓋不慎碰在盞沿。他猛地傾身向前,衣袖帶翻了案幾上的筆山,幾支狼毫筆滾落在織錦地毯上。
    "你要去哪?"他聲音壓得極低,卻像雪夜裏的更鼓般清晰,"難道..."喉結滾動了一下,"你要去京城找那個和尚?"
    辛久薇的指尖無意識地在袖中掐緊了姐姐的信。表哥說的"和尚"二字像根細針,精準刺中她心底最柔軟的部分。靈隱寺那一夜,蕭珣散落的發絲拂過她鎖骨時的觸感突然鮮明起來。
    "有些事必須處理。"她將茶盞轉了個方向,讓釉上彩的喜鵲圖案避開表哥探究的視線。
    祁懷鶴突然伸手按住她轉茶盞的手腕:"薇兒,你看著我的眼睛說。"他的掌心有常年習劍留下的薄繭,溫度卻意外地溫暖,"那個覺明和尚究竟是什麽人?"
    暖閣裏的炭火"劈啪"爆出個火星。辛久薇望著表哥眼中小小的自己,忽然發現他瞳孔裏映出的倒影竟在微微顫抖。前世直到死,她都沒機會知道表哥與姐姐之間那些欲言又止的情愫。
    "表哥這帕子..."她突然抽出手,指向祁懷鶴袖口露出的一角錦帕,"是姐姐繡的吧?我認得這青竹的針腳。"
    祁懷鶴像被燙到般縮回手,那方繡著"瑤"字的帕子卻已被辛久薇捏在指尖。他耳尖瞬間紅得能滴出血來,慌亂間碰倒了茶盞,褐色的茶湯在案幾上漫延開來,像幅寫意的山水。
    "之前……你們來勻城時你姐姐落下的。"他掏出手巾擦拭茶漬,卻錯拿了那方錦帕,待發現時帕角已沾了茶漬,頓時手忙腳亂。
    辛久薇望著素來穩重的表哥這般模樣,心頭泛起酸澀的感覺。
    姐姐這幾年鮮少來勻城,常常讓人忘了,小時候還是姐姐和表哥走得更親近,兩人年紀相仿,向來高傲好勝的姐姐幼年卻十分黏著表哥,也隻願向表哥請教好奇的詩書。
    祁家的長輩之前誤會了表哥對辛久薇的關心,想要撮合二人,說明長輩們對兩家親上加親也是樂見其成。她為辛兮瑤的親事操心許多,卻沒想過,在勻城還有一位牽掛著姐姐的人。
    至於姐姐的態度……上次提起表哥,姐姐的反應就被辛久薇看在了眼裏。
    前世兩家關係漸行漸遠,辛久薇滿身心思都在祁淮予身上,全然沒有察覺過姐姐和表哥的感情,直到兩人前後離世,辛久薇也沒有將他們聯係到一起過。
    她真是錯得太多,錯過太多,辜負太多……
    辛久薇心中酸澀,隻覺得一股無名的悲傷又湧上心頭。她轉頭看看祁淮鶴,小時候溫柔照看她們的表哥已經長成英俊穩重的青年了,與姐姐倒是十分般配。
    "若我不回去過年,姐姐肯定要生氣。"她將錦帕輕輕推回表哥麵前,"到時候還望表哥幫我說幾句好話。"
    祁懷鶴苦笑著搖頭,從懷中掏出另一方素帕按在茶漬上。辛久薇眼尖地發現帕角同樣繡著小小的青竹——這分明是同一批繡品。
    "我如今怕是適得其反。"他聲音悶悶的,"前日送去的水晶糕,被她原樣退了回來,附了張字條說..."突然噤聲,耳根更紅了。
    辛久薇突然湊近:"說什麽?"
    ""祁公子若得閑,不如多讀讀《女誡》""祁懷鶴說完自己先笑了,"天知道我怎麽就招惹她了。不過是上月品評她的《雪梅圖》,說了句構圖稍欠火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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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暖閣裏突然安靜下來。辛久薇望著表哥含笑的眉眼,想起前世姐姐的嫁妝裏確實有幅《雪梅圖》,後來聽說被夫家當眾燒毀了。當時姐姐隻是靜靜站著,指甲卻掐進了掌心,血珠滴在雪地上像極了畫中的紅梅。
    "表哥,"她突然抓住祁懷鶴擦拭茶漬的手,"若姐姐嫁個不懂她畫作的人..."喉嚨像被什麽堵住了。
    祁懷鶴的動作頓住了。他慢慢抽回手,將染茶的帕子一點點疊成整齊的方塊:"你姐姐的畫..."聲音輕得像雪落,"雪梅圖的留白不是失誤,她是故意要表現雪夜的孤寂。可惜..."
    "可惜這世上沒幾個人懂她。"辛久薇接上他的話,看見表哥眼底閃過一道亮光,又迅速暗下去。
    炭盆裏的火突然旺了一下,映得祁懷鶴側臉明明滅滅。他沉默了很久,久到辛久薇以為談話就此結束時,突然開口:"薇兒,或許對你姐姐來說,你平安歸家比她自己的婚事更重要。"他抬起頭,眼中是辛久薇從未見過的認真,"那年你染了風寒昏迷不醒,她三天三夜沒合眼,最後畫廢的宣紙堆了半人高。"
    辛久薇的視線突然模糊了。她急忙低頭假裝整理衣袖,卻有一顆水珠不受控製地砸在檀木案幾上。前世她直到死前都不知道,原來姐姐會為她徹夜不眠地作畫。
    "表哥教訓的是。"她努力讓聲音保持平穩,卻控製不住尾音的顫抖。
    祁懷鶴突然伸手揉了揉她的發頂,就像她十歲那年爬樹摔下來時一樣:"記得你當時抱著我的脖子哭,把我的衣領都浸透了。"溫暖的手掌在她發間停留了片刻,"所以薇兒,有些路不必一個人走。"
    辛久薇死死咬住下唇。此刻表哥掌心的溫度讓她想起靈隱寺那夜,蕭珣的手也是這樣撫過她的發,而後緩緩下移,扣住她的後頸...
    送走祁懷鶴後,辛久薇獨自站在窗前,望著院中積雪出神。表哥的話讓她心中暖流湧動,卻也更加堅定了她的決心。正因為珍惜家人,她才必須親自去京城解決那些隱患。
    天色漸暗時,一個身著絳紫色衣裙的女子悄然來到辛久薇的院子。女子約莫二十五六歲,容貌姣好卻帶著幾分風塵氣息,正是辛久薇安插在勻城青樓中的眼線——歌姬辛葵。
    "小姐。"辛葵行了一禮,從袖中取出一封密信,"京城來的消息。"
    辛久薇接過信,指尖觸及信紙時微微一顫。這紙張的質地她太熟悉了——是靈隱寺專用的素箋。她強自鎮定地問道:"何時到的?"
    "今日午時。"辛葵低聲道,"送信的是個遊方僧人,說務必親手交給小姐。奴婢見小姐正在會客,便先收著了。"
    辛久薇點點頭,取出幾塊碎銀遞給辛葵:"辛苦了。近日城中可有異動?"
    "林侍郎一行仍在勻城,每日除了例行巡查,還頻繁出入各大酒樓茶肆,像是在打探什麽。"辛葵頓了頓,"還有一事...奴婢聽聞,京城前幾日出了亂子,說是六皇子回京途中遇刺。"
    辛久薇手中的信差點掉落。她猛地攥緊信紙,指節泛白:"消息可屬實?"
    "奴婢不敢確定。隻是聽幾個從京城來的客商議論,說六皇子剛入京就受了傷,如今在宮中靜養。"
    辛久薇胸口如壓了一塊大石,呼吸都有些困難。她勉強維持著平靜:"我知道了。你先回去,繼續留意林侍郎的動向。"
    待辛葵退下,辛久薇幾乎是顫抖著拆開了那封信。信上隻有寥寥數語:
    "靈隱寺一別,甚念。京中局勢複雜,切勿輕入。吾安好,勿憂。——覺明"
    那熟悉的字跡力透紙背,最後一筆卻有些虛浮,像是寫字之人手腕無力。辛久薇將信紙貼近鼻尖,隱約嗅到一絲血腥氣混在墨香中。
    她的心猛地揪緊了。蕭珣受傷了!雖然信中說他"安好",但以他的性格,若非傷勢嚴重,絕不會在信紙上留下破綻。
    辛久薇在房中來回踱步,腦海中閃過無數念頭。是誰下的手?二皇子?還是其他勢力?蕭珣現在情況究竟如何?她應該立刻啟程去京城嗎?
    窗外,雪又開始下了。辛久薇推開窗,讓冰冷的空氣冷卻自己發燙的麵頰。冷靜,她告訴自己,蕭珣不是那麽容易被打倒的人。他既然能送出這封信,說明已經控製了局麵。
    可理智的分析無法平息她內心的焦灼。那一夜在潁州,蕭珣溫暖的懷抱,低沉的嗓音,還有他說的那句"等我",此刻全都鮮活起來,刺痛著她的心。
    "蕭珣..."她無聲地喚著這個名字,手指不自覺地撫上頸側那個已經淡去的吻痕。
    這一夜,辛久薇輾轉難眠。每當閉上眼睛,就會看到蕭珣滿身是血的樣子。三更時分,她終於起身,點亮燈燭,開始收拾行裝。
    無論蕭珣信中如何勸阻,京城之行都已勢在必行。隻是她必須更加謹慎,不能再像前世那樣莽撞。
    天蒙蒙亮時,辛久薇才勉強合眼。夢中,她看見蕭珣站在靈隱寺的銀杏樹下,金色的落葉紛紛揚揚,而他胸前一片血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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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小姐!"丫鬟的呼喚將她從噩夢中驚醒。
    辛久薇猛地坐起,額上全是冷汗:"怎麽了?"
    "老太爺讓您立刻去書房,說是京城又來信了!"
    辛久薇心頭一跳,顧不得梳洗,隨手披了件外衣就往外跑。難道是蕭珣又...
    書房裏,祁老太爺麵色凝重地遞給她一封信:"今早剛到,是你父親派人加急送來的。"
    辛久薇接過信,迅速瀏覽起來。信是父親寫的,說朝中近日有大臣提議讓辛家與鎮北侯府聯姻,點名要辛兮瑤嫁過去。父親雖未應允,但壓力很大,希望辛久薇盡快回京。
    "鎮北侯?"祁老太爺眉頭緊鎖,"那不是二皇子的嶽家嗎?"
    辛久薇的手緊緊攥著信紙,指節發白。鎮北侯世子是出了名的紈絝,前世虐死了好幾房妾室。二皇子此舉,分明是要拿辛家開刀!
    "外祖,"她聲音冰冷,"我必須立刻回京。"
    祁老太爺沉默片刻,忽然從書案抽屜裏取出一塊令牌遞給她:"這是祁家的通行令,可調動我們在沿途的人手。你...萬事小心。"
    辛久薇接過令牌,深深一拜:"外祖放心,薇兒不會讓辛家、祁家再受半點傷害。"
    離開書房時,晨光已經灑滿庭院。辛久薇抬頭望著勻城湛藍的天空,心中已有了決斷。
    這一世,她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她的家人,也不會再讓那個男人獨自麵對危險。
    京城,她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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