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奕王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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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卻是默契地同時出口,又同時住口,搞得氣氛頗有些尷尬。
“妹妹先講。”
“今日一事,多謝奕王哥哥解圍,那人糾纏我許久,甚是困擾。”
薑離眼看時辰不早了,再不回席,一會怕是聖上問起不好說。
“其實有時你大可像之前那般跋扈些,就像剛剛被賊人糾纏之時。”
薑離聞言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怎麽?奕王殿下今夜來此也是為了壓製體內的毒嗎?”
奕王聞言,先是愣住了,輕笑了一聲,而後告訴薑離,“我身中之毒並無大礙,隻不過偶爾會使神浮氣弱,體表虛熱,便喜愛在陰寒之地調息罷了。”
薑離這才抬頭仔細地端詳著眼前的男子。
初次見他之時,他的身體看著很是瘦弱,沒想到幾個月的征戰,他已壯實了不少,說話都有底氣了些。
若說大哥哥是純粹的男兒英氣,那這奕王看起來更有一番沉穩內斂的氣質。
就像這會他雖然在與她說笑,但薑離能明顯地感覺到一股很明顯的冷冽之氣,他還是與她很是疏離的。
這疏離之感,不禁令薑離又想起那位故人。
他們的身影在這月光下仿佛重疊在了一起,讓人分辨不出究竟是不是同一人。
盈盈月光落在二人身上,雪早已停了,月光映照,周遭靜謐,呼吸聲都聽得一清二楚。
女子月白色的身影在月光下似乎要與這方天地融為一體,恍若仙子。
薑離笑容綻放的刹那,奕王不禁倒吸了口氣。
坊間傳言,薑府之女,傾城之貌,果真不假。
“我看奕王殿下甚是像我的一位友人…”
薑離不僅一次這麽覺得了,她第一次在中秋宮宴上見到他,便覺得他眉眼之間很是像那個教她跳舞的男人。
時宴。
但今日聽他講話的聲音,卻不似時宴那般清冷空靈,端的是沉穩低沉的嗓音,讓薑離甚是疑惑。
“世間相像之人何其多?湊巧罷了。”
奕王扯著嘴角笑了笑。
“是了,我那位友人已多日不見了,是我想多了罷。”
“有關妹妹的傳聞,我略有耳聞,隻是今日一見,可知傳言非真。”
雖然之前他深居簡出,但對於宮裏宮外的事還是有些了解的。
“奕王哥哥也信傳聞?”
薑離不覺得奇怪,畢竟重生之事都讓她碰見了,任誰看到她的突然轉變定是會驚訝一番的。
“隻是閑暇之餘聽些玩笑罷了,如今看來,這傳聞倒真是假的。”
“非也,我之前確實跋扈專橫,這我不否認。”
薑離抬起頭,眸子亮晶晶地對上奕王深深的眼眸,清澈純真不加掩飾。
奕王的心似乎被這般清亮的眼眸燙了一下,他略有些呆楞住了,並未答話。
“前些年,我認為做人就該熱烈,純粹才好,一潭死水平淡無波太過無趣。”
前世的薑離不正是這般嗎?萬事隻求自己開心,不拿別人的感受當回事,因此犯下許多錯誤,她如今都知曉。
“那你如今為何…”奕王疑問道。
“後來我看到民生疾苦,深覺先前那般太過於幼稚自私,為人當正直善良,世家子女更要以解決百姓疾苦為己任,以自己所能為相助他人,這一生才有意思。”
這話並不是胡鄒,薑離自重生以來,很是用心地學習了很多人生道義,自是養成了很正派的三觀。
“你大哥常與我說自家妹妹如何如何好,今日一見,可見他所說並不假。”
奕王眼中毫不掩飾的讚賞之情,讓薑離心裏很是舒服,雖然她也不甚在意,但是前世她聽到耳朵裏的都是眾人對她的竊竊私語,皆是不堪入耳之語,雖然不在意,但有人真心地誇讚她,她內心也是很受用的。
他說出的這番話更是讓薑離心花怒放,自己家的大哥當然會說自家妹妹好啊。
奕王看過太多皇家貴胄子弟看人命為草芥,肆意欺辱百姓之事。
像薑家這等忠義正派之士現如今已經很少了,他與薑靈瀚並肩作戰之時早已成為了肝膽相照的兄弟,自是信得過他薑家的。
“時辰不早了,我們回席吧。”
薑離看向身前高她一頭的男子說道。
奕王聞言側過身,做了個指引的動作。
他一個男子自是不怕,隻是薑離已然到了議親的年紀。
往前走走便人煙多了起來,兩人走得太近,於她而言並非好事。
薑離心下了然,微微頷首後便向前走去。
行至奕王身邊時,她忽然停住了腳步。
“奕王殿下今日替我解圍,無甚可謝,便將它贈予殿下,願殿下來日前程榮耀不必自苦寒來。”
奕王聞到身前少女的氣息,與梅香混在一起,不受控製地鑽入鼻腔,讓人聞之欲醉。
遞至身前的梅花開得正好,他笑著接過。
“如此,承你吉言。”
待月白色的身影走出一段距離後,寧淩周悄然跟上。
月光照耀下,他既能看到她的身影,又與她保持了一定的距離,一切都剛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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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離去後的梅園中,本該寂靜無人,但卻從旁邊叢生的梅花樹杈中走出兩道人影。
“秦哥哥,我已潛伏多日,不知何時才能讓我回到你身邊?”
“再等等,待你拿到他的把柄,你我二人便可功成身退!”
薑離如若在此處,必定會大驚失色,在此處窺探多時的人便是秦胥,與他交談的人,便是薑離噩夢縈繞的那女子。
蘇婉婉!
“怎的去了這麽久?”
薑庭安看著剛歸席的薑離身上落了些雪化後的痕跡,女兒家怎的下雪了都不知往回走?若是著涼了可怎麽是好?便出聲詢問。
“途中看到梅花開得正好,一時貪看住了。”
薑離確實是被凍到了,鼻頭紅紅的,桌上放著薑庭安早就命人溫好的熱酒,晴歡忙給自家姑娘倒了一杯,薑離端在手裏,衝二哥投去感謝的眼神,也同時打著哈哈沒說實話。
此時奕王從門口處踱步進來,他幽深的眸子在進門時看向薑家坐著的位置,薑靈瀚剛好抬頭對上奕王,二人微微一笑互相頷首。
不論誰看來都會看出他二人關係甚好。
“奕王何事去的這麽久?”
聖上也看見了從門口進來的奕王,疑惑地問道。
“回父皇,兒臣本不勝酒力前去更衣,一時間看見梅花開得正好,不自覺地忘了時辰。”奕王恭敬地解釋道。
“是了,雪花映著紅梅,頗有一番韻味,隻是既回席了,可就逃不過這罰酒了!”
“兒臣當自罰三杯!祝父皇河山永固!”
聖上笑著看著自己的眾多兒子。
這老八的身體一向虛弱,自幼時起,太醫便斷言他活不過二十,他的母妃去世的很早,他原以為這兒子應當是廢掉了,遙想他的母妃雖然地位低下,但是究竟是令他一見傾心的女子,因著姣好的麵容,竟也在宮中站穩腳跟了好幾年。
如今不知怎的竟然漸好,就連帶兵打仗也不在話下。
他甚是欣慰,畢竟多一個能打的兒子可不是壞事。
“你去看梅花,奕王也去看梅花,怎就這般巧了?”薑庭安狐疑地看向自家妹妹。
薑霄本看著自己的二哥說話,聞言將頭快速地轉向薑離,也用同樣狐疑的眼神看著她。
二人齊刷刷的眼神讓薑離心下有瞬間的發毛。
“可能,就是,這般巧?”
薑離舉起自己的酒杯,妄圖擋住這兩道視線,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麽,便打著哈哈搪塞著。
對麵正一飲而盡的奕王將他三人的動作盡收眼底。
他心下不禁發笑,低頭輕嗅,手中還殘留一抹梅香。
年宴往往無趣,每次也隻是以帝王慷慨激昂的發言結束,眾多豪華的馬車於雪中映著點點燈籠的光亮從宮門口魚貫而出,各人家也終於能回家與家人共同度過這新年之夜。
薑家的馬車駛出去不久,就到了京中的主街上,薑離正想著去往新開的那家洛城茶樓打包些最近很是時興的點心,眾人正在笑她果真是還未長大,剛吃了飯還饞點心。
忽然身後響起有力的馬蹄聲,眾人皆疑惑,不知是誰,深夜策馬。
“薑丞相請留步!”
傳來男子雄渾的喊聲,薑靈瀚最先反應過來,叫停了馬夫,將車停在路邊,薑離的馬車緊隨著父兄,也靠路邊停了下來。
待薑離下馬車後,已經看見自家父兄在與那新晉的奕郡王熱絡地聊天了,身為薑家一份子,她理當是下馬車去打聲招呼的,適才席間,他也是替她解了圍的,因此,薑離便也下車而去。
“薑離見過奕王。”挑了個合適的檔口,薑離便插了進去行禮問安,隨即,眾人皆向她看來,薑父眼中自是濃濃的愛女之情自不必說,薑靈瀚最先開口道。
“奕王,這是家妹,薑離,平日裏被我們幾個慣壞了。”
“無妨,本王倒是覺得令妹,率真可愛。”
薑離心裏冒出三點黑線,倒也不必如此誇她,他深夜追趕而來,定是有事,她可不信,天子腳下,他明目張膽地追來,隻是為了簡單的打聲招呼而已。
“不知奕王深夜策馬追逐而來,有何要事?”薑舜很是疑惑,就算是他與靈瀚交好,有什麽急事能讓他自宮門出來趁夜追出來,因而有此一問。
“本王竟忘了正事,”隻見奕王從馬背上解下一團很是綿實的包裹,放到手裏輕輕地拍了拍,放到薑靈瀚手中,說道,“薑丞相勿怪,這是靈瀚早些時候托本王於邊塞尋的墨狐狐皮,聽他說,家中有一幼弟最是禁不得風,這墨狐最是抗風,如今歸京,幾次三番倒也忘了,今日剛好帶在身邊,便給他送來。”
“感謝殿下記掛,家中小兒不過體弱,竟得殿下如此體貼,為人臣子,感沐恩德。”薑舜不經意地掃過他的兒子們,薑靈瀚給了他一個肯定的眼神,他又看向薑庭安,他確實是瘦弱不少,但眼神中的堅毅確實絲毫不減他大哥。
聰慧如薑丞,他怎會不知奕王打的什麽主意,薑家雖然不參與朝堂爭鬥,可前來依附之人並不少,奕王怎會不知薑家在朝中的地位,薑家主母,那可是當年風靡京中的南初公主,身為公主,卻很是有見地,識大局,許是過慧易夭,早早便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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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丞相年輕時,可也是叱吒風雲的沙場大將,慧眼如炬,聰慧異常,自主母去世後,天下安平,他也無意於朝堂,如今不過為了幾個孩子活著罷了。
但不論是誰,隻要能夠攀附上薑府這顆大樹,帶來的助益無法計量。
“丞相客氣了,要真論起來,我還得稱丞相一聲姑丈,晚輩哪能讓長輩如此客氣。”奕王很是沒有郡王的架子,且以南初公主來與薑家攀親,其實他也並不是虛假奉承的話,他很是尊敬他的姑姑的,薑丞相自來也是無數青年才俊成長的榜樣,他客氣些是應該的。
奕王今夜此舉,便是向薑家表達善意,任誰都能看得出來,薑離不動聲色地在一旁將一切盡收眼底,她不會看不出來此事也是薑靈瀚同意並許可的,她都能看得出來,她爹不可能看不出來。
回程後,在薑舜的書房裏,發生了這樣一段密談。
“靈瀚,你真的加入了奕王的陣營?”
“父親,兒子不是加入了誰的陣營,隻是縱觀天下,如今若說能有一位皇子肩負起家國大任,帶領我大昭走向正途,兒子堅信,此人,除了奕王寧淩周,再無他人可勝任。”
“你可知,我薑家向來不涉黨爭。”
“兒子知曉,若來日有何不測,兒子絕不牽連家中,以全忠孝二字。”
“罷了,兒孫自有兒孫福,我薑家的兒女又怎會是池中之物,定然,是會卷進去的,罷了…”
薑舜的話似是在跟薑靈瀚說,又好像在跟他的亡妻傾訴。
南初,我們的兒子長大了, 有他自己的想法了,如果彼時你在,應當也不會讓他為難吧,你定會,好好護著他們的,對嗎?
“奕王淩周倒也罷了,他與你母親,倒還有些淵源。我看著這孩子如今,也算是稱得上頗有幾分陛下當年的風采,隻是日後行事,定要萬分小心,如今奕王也算明確加入奪嫡之戰,想必以後麻煩不會少,”薑舜將尊敬跪著的薑靈瀚扶起來,說到底這是他的親生兒子,說不護著他是不可能的。
“你且放手去做,需要薑家的時候,薑家自然就在。”
薑靈瀚的眼中燃起了火,那是對於自身理想抱負有希望實現時的點點星光,他早與奕王政見相同,欲創造一個百姓和樂,永無戰亂之擾的國家,如今他終於得到了父親的首肯,怎能不激動?
夜晚的天氣依舊很冷,薑離抱著個湯婆子斜靠在床上,不斷思索著近日來發生的事,她記得,前世之中,父親與兄長並未支持過任何一位皇子,他們到最後,都是不站在任何陣營的。
可是按照如今的情勢,看來,大哥定然是會支持這位奕王寧淩周的。這與前世之事就一點都對不上了,讓薑離很是惱火,畢竟,知曉全局的時候總是自信滿滿的,如今她也是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自然心裏很慌亂。
不過不用懷疑的是,那蘇婉婉,是定會出現的,她的心稍微定了定,為今之計,還是不能亂了自己的陣腳,畢竟,最後不論誰登基,隻要他薑家的地位一直都在,不受小人坑害,那定然是不會再次遭遇前世滅門慘禍的。
還是好好保重身體,修身養性,以待來日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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