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王權利益下的犧牲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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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薛雪柔,薛府嫡女,自小便盡受家中悉心教養關愛,彼時的薛府還殘存些過往名門望族的生氣,於是我自是有著薛府嫡女的高傲與底線。
我曾坐到那國母的寶座,若要問我那究竟是何種滋味,我隻能說,那是徹骨的寒冷。
君王身側,深宮幽森。
無盡的黑夜裏,我隻能以家族榮光來壓製住內心即將噴薄而出的瘋狂。
因為進宮前,我已有了決意要嫁之人。
隻是那時的我根本不會知道,一見阿舜誤終生。
阿舜,是那時京都中最具風采的男子。
無數名門貴女為其傾倒。
薑舜,他是與當今陛下同戰大金的少年將軍,年紀輕輕便一身軍功,最為陛下所寵幸,正是風華之時,又聞得他生的一副好皮囊。
毫無意外地成為了京中無數女子的春閨夢裏人。
我也不例外。
我與他,隻在春日宴上遠遠地見過一麵。
那日巧得很,我還記得那日明明是個大晴天,可是沒過一會,天色便轉陰了,下起柔密的雨點。
原本賞花的姑娘小姐們慌張地尋找著遮雨之處,我就近躲進了一處青簷廊下,這兒並不寬敞,隻能堪堪將身子擋住,我的丫頭正用錦帕一點點替我拭去發絲和衣服上的水漬。
他就那樣闖進了我的視線,那是此生我與他離得最近的時刻。
他的眉揚起,眉骨處都顯示著此時他的張揚姿態,濃眉配上有神的眼睛,整個人都十分精神。
淋了雨的男子,健碩的身體若隱若現,是了,常年在外征戰的將軍自然是精神昂揚的。
與這京中處處可見的紈絝可大大地不同。
我臉發熱,年少的我有些害羞地別過頭去,似乎是感知到我的動作,他雖是為了躲雨,可為了避嫌,隻站在離我遠遠的一角,堪堪不被淋到罷了。
“在下無意冒犯姑娘,還請姑娘放心,待家中隨侍將傘取來,必不打擾姑娘清淨。”
他的聲音彬彬有禮,我到現在都能感受到話中的尊重與溫柔。
那也是我陷入這困宥一生的牢籠中的開端。
我很是守著世家之禮淡淡地回應著,實則心中某處柔軟的地方被輕輕地觸碰後,開出了嬌嫩的花。
心中盼望著這雨能夠下得再大些,再久些。
可是我自認為有些旖旎的氛圍很快便被打破了,有一個年輕的小侍衛踏著穩健的步伐闖了進來。
我收回目光,有些期待,有些緊張。
他接過了那傘,似乎是沒有一絲猶豫,我低垂的眼底便出現了一把天青色的油紙傘。
“姑娘,這傘給你,快些歸家吧。”
我怔愣在了原地,呆呆地順著聲音看過去,那張堅毅的麵龐就那樣闖進了我的心。
呆呆地,我下意識地接過那把傘,道謝還未說出口,他與他的隨侍便消失在了大雨中。
我手中緊握著那傘,貼近我的心口處。
那時的我還癡癡的想著,難不成是天公作美,給我與他獨處邂逅的機會,我以為這是一次佳偶天成的美夢,可是太早編織的美夢讓結局來臨時的痛意更加明顯。
在我們這輩當中,最得意者,當屬南初公主了。
她是先帝最寵愛的小公主,又因生來便帶了祥瑞之氣,南初城的攻下,為這位本就舉世無雙的小公主帶來了無上的榮耀。
年關宴會之上,我又見到了那個日思夜想的人。
我直臉紅地打了聲招呼,還未坐定,便聽見了身旁的長姐斥道:“你在肖想什麽?薑舜早已被那南初公主定為額駙,你還不知道?”
在那一刹那,腦中有根弦徑直斷掉,我不敢相信,可最終聽見陛下賜婚的聖旨後,我終於癱坐一旁。
那場宴會,我不知自己是如何熬下來的。
隻是,後來,父親再如何替我們姐妹二人相看,都無濟於事,後來我才知道,原來長姐也早已芳心暗許。
可憐我們一門兩女,皆被那驚才絕豔之人耽誤了終生。
直到陛下登基日久,根基穩固,父親著意走動了許久,終於,有一天晚上,父親將我叫到身旁,我始終忘不了父親的那句話。
柔兒,光耀薛家門楣日後就靠你了。
我心中似乎隱隱下了一個決定,振奮的心再次激烈跳動並非為了薛府的未來,而是,我終於可以不再戚戚然地自憐自艾。
我可以坐上那萬人之上的寶座,接受萬民朝拜。
包括我得不到的那個男人和他心愛的女子。
想到這,似乎入宮的心緒也沒有那麽抵觸了。
此後便如意料之中,我的封後大典隆重且恢弘,薑舜也成功與南初公主結為連理,公主時常進宮,我也可偶爾窺探那個被深埋在心底的影子,原本以為日子便這樣過下去也無不可。
薑舜在朝中威望頗深,又有將相之才,有時因著政見不合便不可避免地會與陛下發生些激烈的爭論。
那時的薑舜意氣風發,正是樣樣圓滿之時,人太得意時總會注意不到身邊的惡意正在悄然滋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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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舜也不例外。
時日長久後,久浸帝王寶座的陛下哪裏會容得下額駙一而再再而三地挑釁?
雖陛下仍舊與薑舜情誼甚篤,可隻有我知道,夜間陛下的喃喃自語與噩夢連連,無不與阿舜有關。
終於,在我意識到薑舜已成為陛下心中的一根刺時,我終於忍不住了,惻隱之心與當年雨中悸動的心慢慢活過來,我越過了皇後的本分,將我探得的陛下心意盡數密告與他。
我隻記得,當時他沉思了半晌,緊鎖的眉峰讓我有些懷疑自己此舉究竟是對是錯。
他隻用帶了些感激的深情拜了拜我,我拚命地想要找尋除卻那感激之外的神情,可究竟是什麽都沒有的。
也罷了,有些恩情總比他什麽都不欠我的要好。
自那以後,他便著意躲避著朝政,金國當時並無挑戰之心,昌平日久,就算他有意躲避,陛下的猜忌之心也愈重。
他應當也有所感悟,於是提出,要隨公主前往封地,深入民生,去體會一番真正的人間。
陛下大悅,雖有些不舍,可還是允了所請。
我心中僥幸,他們夫妻二人情意多次刺我的眼,可我還是不願看到他因公主受到陛下猜疑,他這般神武之人,自該有更為雄壯的結局,而非為了小情小意斷送自己本光明燦爛的前途。
因此,我並不後悔幫了他夫妻二人。
可是,事情仿佛不是我想得那麽簡單。
自南初城送來的密信,陛下看了一封又一封,每每閱讀時的低沉麵色都讓我內心不安。
究竟是哪裏出了錯?
陛下為何還是緊緊盯著他二人不放?
我日思夜想,還未得到答案,陛下便召他二人歸京,那時我已聽聞南初公主身懷第三胎,已是快要臨盆,怎能經得起長途跋涉?
一個惡毒的想法在我腦中湧現。
那個少年時天青色的油紙傘又出現在心間。
或許,南初若不存在,我還有一絲的機會……
這樣想著,我便也這樣做了。
驚喜的是,在我籌謀布局時,我發現了陛下也在悄然地設下陷阱,隻待獵物入網。
於是我心上的少年郎和他的夫人便就這樣走進了我與陛下這對陰狠怨偶設下的陷阱之中。
金嬤嬤,是恒王母親身邊的老嬤嬤了,我竟發現她竟然跟在了身子笨重的南初身邊。
南初說她擅於推拿之術,近日來身子笨重,經她按一按倒是好受得多。
我麵上不動聲色,顫動的睫毛卻出賣了我心底的盤算。
想來,是不用我動手了。
名動天下的南初公主難產死了。
天下人都為之哀痛。
隻有我知道,在這千古公主薨逝的背後,是天家中人最不願示人的肮髒手柄。
阿舜很傷心,才二十幾歲,他的白發已然多了許多。
南初雖然死了,可她卻留下了三兒一女,這也足夠作為薑舜活下去的動力了。
我貪婪地以吊唁為名,堂而皇之地接近他,我想,他定是感覺到了的。
我對他的非分之想。
可是,他依舊那樣堅定地拒絕了我。
為什麽?
南初已經不在了,橫在我和他之間的絆腳石已經不複存在,他還是拒我於千裏之外。
一時間的惱怒憤恨衝上了頭腦,好啊,既然如此,我便助你遠離朝堂,沒了權力,沒了身份,還如何能夠擁有高傲?
順著陛下的心思,吹著枕頭風,終於,陛下放他歸於京郊舊宅,在朝堂的權力也逐漸分散。
薑舜再也不是以前的薑舜了。
我心微順,可依舊空虛。
沒有情愛,那我便追求無上的地位。
不知已過去了多久,我生下了五皇子,薑舜的女兒也已經嫁與狀元郎,我看著她與她母親酷似的麵容,心間有種別樣的感受在升騰而起。
自是聽聞我母家的侄子薛常景與薑家阿離走得很近,出於一種變態的心理,我開始頻繁叫薛常景進宮麵聖,陛下體會我養育皇子辛苦,感念我思家之苦,便也放任薛常景時常進宮來陪伴,以解我思家之心。
可陛下定想不到,在薛常景某次大膽地試探後,我與他一發不可收拾。
我那次飲多了酒,恍惚之間,看見薛常景的臉,竟是有幾分薑舜從前的影子。
那時,我已與陛下多年帝後,早就沒有了當初的激情。
深宮寥落,或許是當年之遺憾太甚,那日,我將薛常景當作了那個我得不到的男子。
在他的身上,我毫無隱藏地使出了畢生所學。
終於,在他啞著嗓子悶哼出聲時,我也筋疲力盡地昏睡過去。
從那以後,我們之間的關係逐漸變得奇怪複雜起來,清醒的時候我時常告誡自己這樣有違綱常之事日後不可在做,可每當他滾燙的身子貼上來的時候,我腦中那個得不到的影子就會愈發清晰。
最終沉淪。
不覺已多年過去,陛下深受帝王之道影響,變得寡恩孤寂,我這個皇後又何嚐不是呢?
終於在新晉狀元投誠的那一刻,在他與我描繪了一幅江山圖後,我的貪婪膨脹到了最大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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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言明肯幫我控製陛下,讓我兒登上那至尊之位。
我已被權力衝昏了頭腦,得不到情愛滋潤的內心逐漸被權力貪欲所控製,薑舜女兒的那張臉,像極了她的母親,一樣的嬌豔,長在同處的淚痣,無不是勾引男人的下作手段!
為此,我再無半點人性,再不以當年舊情為手下留情的借口,不惜將年少愛慕之人的家人斬盡殺絕。
我造反了。
我明知道我兒性格懦弱,並不是君王的最好人選。
我也知曉,此舉不成,便是會誅連九族。
可是我依舊義無反顧地起了事。
我本以為,待我清除一切障礙,便是至尊之身,哪怕沒有薑舜,薛常景亦可滿足我的情感空洞。
可我未曾料到的是,秦胥本就不是一把會為我所用的劍。
他一直以來的主子,是我一直未放在眼裏的二皇子,恒王。
為何這樣說呢。
恒王的生母來自金國,曾也冠絕一時,隻是我最了解陛下,他是不會讓有金國血脈的皇子繼承皇位的。
因此便對他少了些防備。
沒想到,金國血脈果然不虛,恒王,是一頭爪子藏了毒的獵豹。
我敗了。
敗得徹底。
回味這一生,我也曾反思過為何會輕而易舉便被挑撥造反,或許是這一生內心的空虛已然將我折磨成了個瘋子。
白日裏,我是尊貴無比的皇後,受萬民供養,萬臣朝拜。
可隻有我自己明白,伴君側的提心吊膽,我有多少個日夜憂慮著直到天明。
深宮的夜那麽冷,那麽長。
直到薛常景替我擋劍身死之時,我才真切地感受到心碎是何種滋味。
說起他來,此次,我最後悔的便是將他牽扯進來。
他本可一生逍遙,可奈何,我以幼年護恃迷惑他,讓他對我產生些本不該有的依賴與情感。
說來可笑,我本也是薛府正經人家出來的女兒,本不該任憑此種違背倫常之事發生,可是,薛常景身上總能讓我想起少年時那個張揚不羈,個性飛揚的男子。
那是我一生未曾得到的夢啊。
大廈將傾,我懷中抱著失去呼吸的侄子,將他的頭深深埋在我胸間,就像平常他最愛的那樣。
雖為世間不容,可他卻是我深宮多年來,最熾熱的一抹色彩。
是我一成不變的灰色記憶裏,增添的鮮活顏色。
他是那般信任我,甘願為我付出一切。
如今,他已付出了他的生命。
我不後悔,這一生,嚐夠了苦,一生的身不由己,隻期盼來世,可以做一個不用活得這般累的女子。
就像,南初那樣。
常景,下一世,你可做個白衣少年郎,莫要再為病態需求的愛作不值當的犧牲了。
薛雪柔自殺了。
她的身旁隻躺著一把已褪色的油紙傘。
油紙傘的傘撐被拆了一根,那根已有些年月的細竹此刻正插在她心髒之處。
她死在了昭和二十五年,薑舜死後的第五天,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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