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洪流裹挾,身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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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和十五年,金國,皚皚雪山下,聖山神泉之畔,三方人馬對立,氣氛劍拔弩張。
薑府危。
薑離手中握緊了這枚下下卦箋,指甲幾欲嵌入掌心,滔天的憂慮傾襲讓她無視了法師嘴角牽起惡意的笑,她一臉不可置信地請求金國法師再卜一卦。
“卦象已顯,再卜無益。”
誰人不知金國最聞名的便就是術士法相,法師的話徹底澆滅了薑離心中僅剩的期望。
“阿離,我們歸家去。”
無助的薑離看向這聲音的來源,是寧淩周,她看過去,剛想要點頭回應,緊接著又聽到有人大喝一聲:“小心!”
來不及反應,薑離感覺到身後傳來巨大推力,她本就站在泉邊,未曾防備,隻聽見“噗通”一聲,她墜入了冰冷的湖水中,刺骨的冰冷迅速包裹了她的全身,數九寒天的冰冷好像無數根針,順著身體穴位鑽進她四肢百骸。
力氣被一點點抽幹,身體不受控製地向湖底沉去。
就在意識消散的最後一刻,薑離下意識地抬眸。
透過深藍色的湖水,一個熟悉的身影正朝著她狂奔而來,那人麵容在水波光影中模糊不清,可薑離卻無比篤定他的身份。
薑離緩緩閉上眼,前世今生的畫麵走馬燈般在腦海中閃現,那些並肩作戰的日夜,未竟的壯誌,那些傾訴心意的時刻……
“寧淩周,我們這一次,又要敗了嗎?”她在心裏呢喃。
而遠方的身影,還在不顧一切地向她靠近,可薑離的意識卻如風中殘燭,“噗”的一聲,徹底熄滅,墜入無盡黑暗。
這一切還要從兩月前,大昭陛下寧玄決意派使臣參加安定長公主與周國太子和親大典一事說起。
大昭,處天地中南,四季更迭有序,國土豐遼,山川秀麗,百姓安居。
金國,位於陽關以西,大昭國之西陲,氣候幹燥少雨,多風沙溫差大,更有難以穿越的沙漠猶如天塹隔絕一切外來入侵,地域遼闊,族人生性勇猛好戰,憑借鐵騎利刃四處征戰,威震四方,成為各國主權者心頭一把高懸的利刃,亦是大昭最為強勁的敵人。
而在大昭與金國之間,夾縫中生存著一個神秘的小周國。此國雖國土麵積不大,卻有著驚世駭俗的底蘊 —— 藥理登峰造極,毒醫遍布四方。憑借著這令人膽寒的醫術與毒藥,小周國在大國的陰影下,頑強地站穩了腳跟,成為了各方勢力都不可小覷的存在。
至於南麵,則是那向來遠離戰火硝煙的南疆一族。此地巫蠱之術盛行,神秘的氣息彌漫在每一寸土地之上。多年來,南疆一族固守一隅,如同世外桃源般,對各國之間的混戰不聞不問,獨自享受著那份寧靜與神秘。
在這複雜的局勢之中,便隻有大昭與金國之間暗流湧動,互相試探,不論哪一方,都並非麵上看來這般安靜平和,這次雙方同赴小周國參加大昭公主和親小周的儀典便就是兩國明爭暗鬥之下的呈現。
大昭與金國,宛如兩頭蟄伏的巨獸,表麵上風平浪靜,實則暗流湧動,彼此之間不斷試探。每一個眼神、每一次舉動,都蘊含著無盡的深意。
這一次,雙方同時奔赴小周國,參加大昭公主與小周太子的和親儀典,看似平和,實則是兩國明爭暗鬥的激烈交鋒,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即將在神秘的小周國拉開帷幕。
大昭之中,近年來由薑國相薑舜大兒薑靈瀚鎮守西部邊陲,年僅二十三便穩坐西部邊境大將軍,有力震懾了金國狼子野心。
大昭,北水巷子一茶館中。
“說起來,這薑國相一家也是滿門忠勇,國之重臣。”
“那是當然,不僅如此,薑國相年輕時啊,那也是少年大將,曾伴咱們陛下四處征戰,那可是一手將陛下推到皇位上的人!”
“若如此說來,薑國相一家可真是為我大昭護國而生啊!”
坊間百姓最津津樂道的便是高門貴族,皇宮深牆之內的傳聞軼事,茶餘飯後,酒樓茶肆皆可聞道。
這時,有一裝束整齊的婦女笑道:“可歎國相府中男兒郎個個爭氣,那薑家二郎年紀輕輕本可依仗家中蔭蔽為官,可人家偏要憑自己一場一場考試以獲功名。”
她身旁同坐之人中一更為年輕的女子捂嘴笑道:“何止呢!聽聞那薑二公子風度翩翩,一表人才呢!明年春闈放榜之時隻怕要被那些富紳搶上天去!”
在座之人皆哈哈大笑起來,又聞一女子說道:“別看薑家三郎年歲不大,才十五歲便已上過兩次戰場了,想來將門向來無孬種!”
這時另一桌的女子笑著說話了:“那可未必,薑家兒郎是個個出色,可女郎卻是一點不成器的。”
此話惹得眾人不約而同地笑著搖搖頭。
誰人不知,薑國相獨女薑離,性格乖張暴戾,小小年紀無惡不作,絲毫無半點公主遺風,將門氣質。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
“誰說不是呢!我聽說啊,前幾日,時常與薑家姑娘鬼混的那倆魔王還在郊外跑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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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的可是薛李兩家的公子?”
“哎呦,那倆魔王可惹不得!”
說起他們兩個,便就有許多人跟著回應著,你一言我一語地好不熱鬧。
“前幾年,他們打架還將我的菜攤摔爛了!”
“還有我,他們還將我推到河中去過!”
吐槽之聲不絕於耳,直到有一聲音尖細的婦人站出來很是落井下石道:“他們兩個男子也就罷了,你們說,常與他們二人鬼混的薑姑娘到底是怎麽想的?”
“還能怎麽想?他們前些年可是常去康樂坊呢!”
此話一出,滿堂嗤鼻聲。
康樂坊是什麽地方?
京都中最大的風月之地!
如果薑離在這,定會被這些話氣到吐血!
堂堂國相之女,名聲差到這地步,也是難得。
所幸,惡語惡言常有,心持中正者亦在。
“你們胡說!薑姑娘雖說幼時性格活潑了些,可舞藝出眾,頗有其母南初公主當年之風采!”
此時就有人反駁了:“胡三,你不會是看薑國相嫡女長得漂亮才這麽說的吧啊?”
說罷,此前發言那人臉紅著再不辯駁,惹得周遭嬉笑陣陣。
這時稚嫩的童聲回響在這間茶肆中:“你們說得不對,”隻見一挑著炊餅叫賣小童放下擔子站在大堂裏,他稚嫩的小臉上竟是真誠:“薑姑娘熱心快腸,這兩年隨處可見薑家設立的粥棚,薑姑娘還曾施舍銀錢幫助窮苦之人。”
“你們不能這樣侮辱一個善良的姑娘!”
小小的臉上盡是堅定,仿佛他便深受其恩似的。
其間有識得這小孩的人笑著逗他。
“李星兒,你不好好賣你的炊餅,跑這來摻和什麽,快去去去,賣不完你玉兒姐姐又要罵你了。”
李星兒和李玉兒是這北水巷子中一對相依為命的姐弟,父母去世的早,當年李玉兒不過十歲,硬是一手將李家撐了起來,撫養幼弟,在街頭開了一間甜水鋪子,順帶著賣炊餅胡餅一類,日子竟也風生水起起來。
此時李星兒正紅著一張小臉兒,鼓著腮幫子,氣呼呼地與這些人講著道理。
可這些坐在茶肆裏嗑著瓜子喝茶之人盡是些無事可做隻拿坊間談資取樂之人,哪裏會將一孩童的話語當回事呢。
不多時,便無人再理會李星兒了。
待人聲又鼎沸,李星兒無奈地搖了搖頭,童真的眼眸中倒映出了無知昏聵的人群,他回頭,挑著自己小小的擔子,略單薄的雙肩壓下了重量,有些彎了的腰穩當當地走出了茶肆陰涼地兒,邁入灑滿陽光的長街中,去完成玉兒姐姐交代給他的任務了。
再晚些,炊餅就賣不完了。
茶肆重新交給這些無所事事的人群,薑府的,林府的,李府的,薛府的,在這裏,你可以將大昭京都中略平頭整臉些的人家中私隱之事聽個全乎。
隻是真假不知。
鼎沸人聲中無人注意,角落中有一桌一言不發之人,與這茶肆環境格格不入。
仔細觀察他們的衣著談不上華麗,懂行之人一看便知他們並非看上去那般低調,身上雲錦顏色黯淡,可卻是不可多得的好料子,腰間佩戴之玉環更是京都罕見的好料子,倒像是南疆一帶產的玉料。
他們在這消息最靈通之處坐了許久,將京都中近年來發生的大事小情,世家貴族秘辛盡數聽了去。
最終直到聽到大昭使臣不日便將啟程前去金國後,終於結賬離開。
而後,便不知去向。
薑府。
已淪為京都百姓口中議論之人的主角薑離正沉沉地睡著,絲毫不知自己兩年的努力還未徹底改變京都中人對她的原有印象。
距離薑離重生已經兩年了.
這兩年裏她兢兢業業,不再躲避屬於世家子女的職責,禮法規矩,學識女工,她都抓緊著去學,別問為什麽,問就是她再不想像前世那樣慘烈死去了。
更重要的是,千萬千萬不可再因她一人之過而連帶著整個薑家都淪為權柄之下的祭品,更不能使朝中邪而侵正,大權旁落。
她還未懂得的是,國相府風光多年樹大招風,朝廷黨爭更是千絲萬縷,時局變換,怎會隻因她一小小女子便影響大局?
可她,卻固執地將這些糟糕的變幻盡數歸咎於自身,前世那般慘烈血腥的場麵一直糾纏著她,跨越兩世,始終在她夢中揮之不去,難得一晚安寢。
夢中的她似乎又回到了昏暗的地牢,說起來,從她出嫁到死前那一刻,她再也沒有體麵過。
時而是蘇婉婉的惡語譏諷。
時而是她前夫秦胥的冷落算計。
時而是整個薑府的血流成河,是父親兄長怨懟的麵龐,是晴歡身上插著萬箭的求救,是身懷六甲的嫂嫂流出的血淚……
夢中她每每抗爭想要改變最後的結局,可都無濟於事,最終都無法改變事情的走向,她也逐漸習慣了孤寂黑夜,習慣了噩夢驚醒後的大汗淋漓,驚醒後,總是需要適應很久,她才能接受自己已經重生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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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費很大的力氣才能確認父兄依舊存世,嫂嫂安好,薑府依舊風光,她還未嫁的現實。
有時,她真的分不清現實與夢境,究竟哪一個才是真?
或許,如今美滿的重生是另一重幻夢呢?
不出所料,在出行前一夜,薑離再次大汗淋漓驚呼著醒來,她驚得坐起,猛地睜開眼,本該落入眼底的黑暗湧現進柔和的光,很快驅散了恐懼。
那顆夜明珠,是今年新歲,奕王殿下托大哥送給她的禮物。
足有鴿子蛋那麽大,黑夜中閃著治愈的光,伴隨著柔和的光線,薑離逐漸冷靜下來,她深呼吸,花間露的香氣盈滿心間,又喝了幾口涼透了的茶水,她靠在軟軟的錦織軟枕上發著呆。
自從重生以來,隨著她遠離前夫秦胥,提防蘇婉婉,提升自身和薑府威望,且在前段時日經曆那場驚心動魄的宮變後,薑府也一步步穩當下來,如今可謂情勢一片大好。
大哥薑靈瀚深受陛下倚重,常年鎮守西境,二哥薑庭安明年便參加春闈,若是順利,便可以自身努力入朝堂為官,她的同胞兄長薑霄如今也是上過戰場的小將軍了。
前世裏,大哥完美繼承了父親的勇猛,多次封狼居胥,一代名將的稱號是他一場場殊死搏戰拚來的。二哥像娘親,文采斐然,性格沉穩,在朝中舉足輕重,三哥性格跳脫,勇猛異常,自也是沙場征戰的料子。
現在,他們正一步步走向前世的結局,薑府暫時無甚威脅。
可是朝堂之中,他們這兩年來的所作所為已成功引起了恒王一黨的注意。
他們薑府作為奕王的支持者,自是與恒王一黨勢不兩立的。
而且,除卻朝堂之爭,薑離也是要與恒王不死不休的。
他們兩家,有血仇。
這樣想著,握著茶杯的手猛地收緊,茶湯晃出,濺濕了衾被。
回神。
恒王寧淩雲,秦胥,蘇婉婉。
這一世,定不讓你們輕易得逞。
隻是心中深處某個柔軟之地,安穩存放著一抹身影,想起前幾日與他發生的爭執,薑離心中緩緩歎了口氣。
“喜歡而不得,是我自己的遺憾,不是你的,你無需當作負擔放在心上。”
自己這一世竟然也會說如此這般深情的話語了,隻不過對象已然變化,她心中現如今隻有那個教她舞藝,清靈絕塵的男子。
時宴。
他的清蓮舞坊是那樣一個避世所在。
在那裏,薑離可短暫逃出這京都帶給她如黑雲壓境般的壓力,隻享受琴舞之樂,飲酒暢談,這樣想來,薑離確不是如她想象的那般堅強勇敢。
她也想逃避,想離開這隻有悲烈回憶的京都。
可放不下的家人與局勢讓她不得不被拴在這裏,重生後看透的愈多,便深知這世間她需挑在肩上的擔子愈重,不能隨心之事愈多。
思及此,薑離翻身下床,用一根白玉海棠簪簡單挽起墨黑的發,鋪好梅花紙箋,筆鋒微轉,少頃,寫滿心意的紙箋便被她折得方方正正,裝進帶著香氣的信封中。
夜深,終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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