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姑姑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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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上的人沒有半分動作,也無法說出任何一句話。
“替我擋下的那一刻,你會害怕嗎?”薑離不期待此刻會得到他的回應,可是心中的不安無處宣泄,索性背靠著床抱著膝蓋,將腦袋抵在胳膊上,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
“會不會怕自己今後再也拿不起刀劍,再也不能於戰場一殺震敵?”
今日的驚險又浮現在眼前,有一個疑問緩緩地鑽進了薑離腦中:“那烏梅為何要我的性命?明明上次她還給我送來暖身的藥酒,我原以為她也是被那寨中的賊人擄走的。”
或許人心就是如此善變的吧。
她可以一時對你好,也可以一時便翻臉。
“奕王哥哥,你是尊貴的皇子殿下,往後錦繡前程,為了我斷送值得嗎?”
薑離很是感激,也很是不解,一個風頭正盛隻待立功便可成就大業的皇子,為何要為她舍去一條小臂?
就算是為了讓國相大人甘心為他賣命,廢掉一條手臂的代價也太大了些。
“是因為娘親,還是大哥哥……”薑離呢喃著,她自以為身邊的所有人,除卻家人是真的為自己好,旁人都是有利可圖的,就算是一直與薑府相處極好的奕王,她也一直將他當作暫時的盟友而已。
無條件信任的人隻有家人,要知道,經曆了那樣殘酷的一切後,還能再次相信一個人會有多難。
可是今天,她猶豫了。
她開始重新思考奕王的存在之於她究竟是一個什麽樣的存在。
或許一直都隻是她無法全部信任他。
大哥哥將他當作最好的兄弟,可並肩作戰將後背放心交予之人。
可是她未曾與他有過這樣的經曆,她無法放心將家人的安危全部置於一人之身。
正是因為自己無法做到,今日奕王這般不顧自己隻為替她抵擋致命一擊的行為才讓她的內心激蕩。
她心中一直以來信奉的堅定原則被打破了。
捫心自問,若是立場變換,薑離是否可以心無旁騖毫不猶豫地去救下奕王。
她可能不會。
可若是換了三哥呢,她肯定會,不管是大哥二哥三哥還是父親,她都會用自己的安危甚至性命去交換他們的生機。
可是麵對奕王,她不會。
但是奕王卻這樣做了,是出於拉攏或是,真的將她當作家人?
他自小失去母親,或許娘親對他的好,大哥哥與他親密的關係,這一切都讓他將薑府當做了家人。
在他的心裏的她便如同在大哥心中一樣,是他的妹妹吧。
“淩周哥哥,謝謝你救我,”薑離心中有些感動,她眼中撲閃著淚光,堅定地對熟睡的麵龐說道:“你放心,就算是你今後身子殘缺,我也會一直照顧你的,你的餘生我來為你托底。”
她笑著,她不是不知道知恩圖報的人,別人舍命相救,她怎可轉過頭就忘記?
奕王,寧淩周,這個兄長,她認了。
門聲輕開,一股藥香順著夜間的涼風飄進了薑離的鼻子,是醫師端藥來了,薑離忙起身去接應,她的動作很是快利索,輕柔地將奕王的身子扶起,靠在她的身上,過程中很是費了一番力氣,一個沒有知覺的成年男子對於薑離來說還是有些吃力的。
她已經盡力不碰到他的傷處了,可是他還是有些痛到在睡夢中都皺緊了眉頭。
待薑離扶穩,醫師將發黑的藥汁一勺一勺灌進他嘴裏,起先兩人還以為藥不會輕易地喂進去,可是強烈的求生意識讓他盡數將藥吞了進去。
因為在戰場上的驚險局勢可比今日要瞬息萬變難以應付得多。
“郡主,藥已經喝下,今夜若萬一有發熱之時,切記要以錦帕濕潤後貼至額頭盡快散熱才好,不然恐怕會留下後遺症。”
醫師說完便收拾了藥罐,前往住處製藥,吩咐了一句若有不測可喚他前來便留下薑離一人留在此處守著。
薑離又坐在剛剛的位置上,她伸手將奕王嘴角處沾染的一點藥汁子拭去。
“好了,現在又隻剩下我們兩個了。”
夜間月高懸,涼風陣陣,屋中的溫度不減。
昏迷的男子隻覺得自己仿佛置於混沌之中,什麽都感覺不到,自己這是在哪裏?
到處都是黑乎乎的,辨不清方向。
忽然,有一抹刺眼的亮光出現在頭頂,黑夜中那般耀眼奪目的光,他不知道跟著光走會去到哪裏,可是現在他內心有一股強烈的衝動。
他要追上光。
不知跑了多久,不知自己到了哪裏。
天色終於不那麽暗了,他逐漸放慢了腳步,眼前的一切仿佛在逐漸變得亮堂清楚起來,他仔細地睜大了眼睛去看,一棵高大的桂花樹,涼爽的秋風,吹落黃花朵朵落在身上,帶來一陣陣馥鬱的香氣。
“姑姑!”
他聽見自己喊著。
可是姑姑怎麽會在這裏?姑姑不是早已身隕?
眼前的這人又是誰?
她跳動著的舞姿,不是當年的南初公主還有誰能跳得這般驚豔?
“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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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聲,叫的他的淚都飆出來了。
可是他嚐試了多次卻無法靠近半分,隻能眼睜睜看著桂花雨中的女子,她看見了他,她笑著慢慢踱步而來。
“小淩周,你來啦。”
還是記憶中溫柔至此的聲音,她笑著,仿佛時光在她身上靜止了。
美好得讓寧淩周不停思索著,這會不會是一個夢?
他伸出手想要碰觸這個唯一給過他溫暖的人。
當伸出手臂時,他才發現,自己竟然是幼時的模樣,短短的手掌哪裏是能握劍的將軍?
“小周兒,姑姑就將紈紈交給你了,你要替姑姑護好她。”
南初溫柔地笑著,在寧淩周幾近崩潰的哭喊中一點一點地消失了。
他不管不顧地喊叫著,可是死去的人怎會出現在塵世呢?
“姑姑……別走”
“我會的…我可以”
“保護好紈紈……”
床上的人困難地發出了聲音,這聲音時有時無,薑離湊近去也未能聽得清楚。
她摸了摸他的額頭,不好!燙的嚇人!
顧不得猶豫半分,她將早已準備好的錦帕在水中浸濕又擰到半幹,覆在寧淩周的額頭上,待帕子涼了後又趕緊換一條,十個來回後,終於沒有那麽燙了,他也睡得安穩了些。
薑離這才放下心來,又將他的被角掖了掖,將錦帕更替了幾個來回,便撐著手杵在床榻邊上,她不能睡,萬一淩周哥哥再不舒服,她可快速應對。
一天的疲憊怎會輕易地放過她?
身體與精神的長期緊繃狀態下,她一弱女子早就已經支持不住了,在天光微亮時,她終於在無數次腦袋下沉又抬起的輪回中睡趴在了床榻上。
日月輪換,當第一縷陽光照進窗子,被光亮刺激到,床上的人緩緩睜開了眼睛。
手臂很痛,但是他能感覺到身體裏的血液不再流失,他熬過來了,寧淩周心裏僥幸地想著。
躺了一晚上,手臂一直痛著,他不敢亂動,現下卻是腰疼地很想換一個姿勢,想要用自己的右手撐住床板坐起來,可是右手怎的也使不上力。
他用盡力氣微微抬頭看去,一顆毛絨絨的腦袋就這樣枕在他的右手上,睡夢正酣。
這薑離是想要讓他的右手也廢了嗎?
本該速速撤回的右手卻不由自主地撫上了柔順的黑發。
薑離啊薑離,我該拿你如何?
時間還早,他還是很累,身旁女子的溫軟香意更是讓他有些困乏,他的撫摸很溫柔,許是睡得不舒服,薑離輕輕動了動身子,奕王心中慶幸著。
慶幸她還是如此地鮮活。
他終究是保住了她。
這就夠了。
困倦之意襲來,他再也撐不住了。
最後一刻,南初姑姑的臉浮現在眼前,他發自內心地笑著。
姑姑,我會護好紈紈的。
你放心。
天光大亮,陽光逐漸刺眼起來,一股麻意傳至腦中,薑離猛然驚醒,睜開眼第一件事,她先是看了看寧淩周,還沒醒來,可是已經是睡得安穩了。
薑離接著小心翼翼地伸了個懶腰,總算是熬過來了,她心裏微微鬆了口氣,便躡手躡腳地出了門去。
“恒王哥哥,可否再讓奕王殿下休整幾日?他如今真的挪動不得。”
原來薑離一早出去便是在客棧的門口等待恒王,與他商量啟程延遲的事情。
“阿離妹妹,昨夜薑三公子已經向本王說明過此事,淩周的身子要緊,便讓他將養幾日再啟行。”
恒王很是善解人意地答應了幾人的請求,他並不是真的為奕王著想,其實這樣做對他來說並非沒有好處,一是奕王因為自己莽撞受傷耽誤行程他也樂見其成,二是在此地多留幾日,也給他多留些時間去布置後續的事情,簡直是一石二鳥。
薑離端著晴歡剛做好的紅豆圓子粥走近寧淩周門前時,聽到的也是這樣的一番話。
“你可知為了那丫頭,此次便落了下風了。”薛常景焦急的說著。
薑離的手緊緊握緊了木托盤。
“我們還沒出大昭,不會一直被他壓著的。”聽起來寧淩周好像是喝了口水,沒有多餘的情緒,仿佛沒被這件事影響到分毫。
“你呀你!”薛常景甩甩袖子便出門而去,正好撞上了一直在門外的薑離。
薑離躲不過去了,便端著粥碗走了進去:“淩周哥哥,我做了粥,你喝一點吧。”
薛常景見狀也不走了,從門口折返回來,很是有怨氣,完全沒顧忌寧淩周向他拋過來的製止的眼神:“薑離,你說你那日為何要不管不顧地跑出去,若非如此,怎會被那群山匪擄走?又怎會發生後麵的事情?”
薑離將粥放到寧淩周的手裏,她是提前晾過的,一點都不燙,剛好能入口,寧淩周的眼神一直追隨著薑離的動作,他另一隻沒受傷的手從她手裏接過粥碗,本想告訴她他無事的,可是她卻始終沒有抬頭看他。
“我很抱歉因為我導致淩周哥哥受傷,但我那日也並非無故跑出去,我那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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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噓!”
薛常景及時製止住了薑離的話,他看薑離麵色很是認真著急,萬一中間有什麽不可讓外人知曉的事,還是以防萬一,他去將窗子關緊,又去門外小心地看了看。
寧淩周心裏卻是因為那一句“淩周哥哥”掀起了一些巨大的驚濤駭浪。
直到薛常景走回來給了薑離一個肯定的眼神,示意她可以繼續說下去了。
薑離臉色不太好,但是她告訴自己,這件事他們有必要知道,畢竟是關乎到此次奕王與恒王誰輸誰贏的關鍵。
“那日,在我屋中的窗外,出現了一個人。”
“誰?”
薛常景向前一步追問著,寧淩周也不喝手中的粥了,二人都一臉認真地看著薑離。
“康子苓。”
康子苓!
宮變時那個機靈的小太醫!
奕王與薛常景對視一眼,此事變得越來越複雜了。
“所以是他用會發光的洞冥草吸引你出去?”結合著之前的線索,寧淩周已經猜測到了。
薑離點點頭:“他用洞冥草吸引我出去,是想借我的嘴告訴奕王殿下一件事……”間斷了一下,薑離深呼一口氣,壓低了些聲音繼續說道:“大金此番邀請絕非善意,讓我們離開。”
薛常景與寧淩周麵麵相覷,他問奕王:“他可信麽?”
回想起當初皇宮事變,康子苓在其中發揮了不可忽視的作用,他為薑離解了毒,所以薑離與寧淩周是有些信他的,所以寧淩周隻微微地點了點頭,什麽都沒說。
薛常景覺得此人不可信:“他一從大昭宮中逃出來的小太醫,怎會知曉大意圖這等絕密之事?”
薑離點點頭:“我也質疑了他的意圖,他隻說大金陛下便就是想將我們在此處一網打盡。”
“除了恒王,其他人都會死。”
兩人的臉色變得不好看起來,此次他們得以成行,起源便就是因大金貢了術士,巧言善辯很是有一番功夫在身上,不知怎的勸服了大昭陛下派了他們出使大金。
可陛下並不單獨派遣一位皇子,而是將如今朝中最是炙手可熱的兩位都派了出來,可想而知,大昭陛下背後定是也在計劃著什麽。
大金狼子野心,怎會放過這次將大昭兩個皇子及諸多青年才俊盡數消滅的機會?
這道理,誰都能想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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