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沙漠生死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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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出這話後,寧淩周心裏輕鬆了不少,他不是一個習慣展露自己溫柔的人,二人之間或許打鬧貧嘴會更自然些。
愧疚自苦麽?
薑離心中冷笑著,她何嚐不知自己前世情願死在那破院中,都無臉麵再得見父兄一麵,她固執地以為,若自己死去,便不會再牽連家人,父兄也會因她死去而不再掣肘。
那時的天真不會再有了。
可今生,不該他們得到的,薑離要一件件都搶回來,再不讓那些畜生有迫害她的機會。
可是她還是恨啊。
前世已經那般惡劣的結局,今生好不容易重來,她並無意要他人性命,可是秦胥竟然一而再再而三不懷好意地接近,焉知其背後沒有包藏與前世同樣惡毒的用心?
而對秦胥的敵意是周邊之人都不理解的。
就連今生的秦胥都不理解。
隻有自己苦苦懷著前世那段血色記憶,日日憂愁躊躇不知明日該如何。
又害怕自己一時不查,今生還尚在的家人親情會一朝覆滅。
懷揣著惴惴不安,憂愁恐懼,終日惶惶。
此等苦楚,豈是他人可領會?
今朝她與幼兄離家出使,本就思慮家人,此時漂泊在沙漠中,還未知前路如何,過往兮兮,前路茫茫。
她心中重重地歎了口氣。
一雙大手卻在此時輕輕撫上了頭頂。
“你的父兄都還等你歸家,你不會再像故事中的女子那樣。”
薑離從未聽過寧淩周如此溫柔的聲線。
她眼中的淚已經閃起光亮,抬眸盈盈看去,寧淩周眉眼彎起,不同於戰場肅殺之氣,此刻在陽光下的他是溫暖的,和煦的。
過往已逝,隻盼來日。
她不是一直都很清楚的嗎?
可是,一個小小的女子,能承擔得起得下多少恨意?
又能扛下多少重擔?
無疑,薑離一直是緊繃的。
今日的流離與不安或許讓她想起了過往,一旦那些回憶浮現,她便很容易控製不住自己的思緒。
驚怖恐懼,憂思難安,不可避免,無法忘記。
“你是姑姑的女兒,姑姑會保佑你的。”寧淩周笑著拍了拍薑離毛絨絨的頭頂。
薑離終於在這句話中醒了過來。
娘親,娘親用生命換取她的降生,她怎可自怨自艾,隻活在過去的陰影裏?
許是寧淩周的可靠,讓薑離心中漸漸回溫,她定定地對上寧淩周溫柔眉目。
“是,薑離不會再敗了。”
歇夠了,寧淩周總覺得再讓她在沙漠中迷路,這丫頭又該想這想那了,便加快了腳程。
眼看著就要走出這片讓人絕望的沙海,突然,身後傳來薑離一聲尖銳的驚呼:“啊!”
寧淩周心裏 “咯噔” 一下,猛地回頭,瞳孔瞬間放大 —— 薑離竟不見了蹤影!
他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慌亂地環顧四周。終於,令他最害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就在剛才,薑離還緊緊追隨著寧淩周的腳步,可誰能料到,她一腳踩下去,就像踩進了無底深淵,大地的支撐力瞬間消失,強烈的失重感如洶湧的潮水般將她整個人裹挾,直接墜入了那可怕的流沙堆裏。
恐懼瞬間占據了她的內心,她不由自主地發出驚恐的尖叫,這聲音像是一把重錘,狠狠地砸在了寧淩周的心頭。
“不好!流沙!”
寧淩周的大腦一片空白,隻有這兩個字在瘋狂地閃爍。他聲嘶力竭地大喊著:“薑離!”
一邊喊,一邊拚盡全力朝著她的方向衝去。
慌亂中,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身上,隻摸到趕馬時用的鞭繩。
此時,他顧不上思考其他,咬著牙,用盡全身力氣將繩子甩了過去,那繩子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仿佛是生命的希望之索。
他的聲音因為焦急而變得沙啞:“抓緊了!”
薑離在流沙中越陷越深,每一寸沙子都像是一雙雙無形的手,將她拚命地往下拽。
她在慌亂中看到了那根甩過來的繩子,就像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絲曙光。
她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死死地抓住了這唯一能救她命的繩子,手指因為用力而泛白。
她一邊在掙紮中緊緊握著繩子,一邊聲淚俱下地喊著:“寧淩周!”
繩子的那端瞬間吃上了力,寧淩周緊緊攥住繩子的另一端,雙腳用力地蹬著沙地,試圖將薑離從那可怕的流沙中拉出來。
平日裏,若隻是拉薑離一個人,他輕輕鬆鬆就能做到。
可如今,這流沙的力量就像兩個成年男子的腕力一般,死死地拽著薑離,不肯鬆手。
沒過一會兒,寧淩周的手心就被粗糙的繩子磨破了皮,鮮血汩汩地流出來,滴落在滾燙的沙子上,瞬間就被吸幹了。
薑離那邊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裏去。
流沙不斷地湧入她的嘴裏,她吃了一嘴的黃沙,幹澀的沙子卡在喉嚨裏,讓她呼吸都變得困難
。但她顧不上將嘴裏的沙子吐出來,隻是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拚命地抓緊那根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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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腦海裏不斷浮現出未出世侄子可愛的臉龐,還有那世間無數美麗的琉璃景色。
她還不想死,她的人生還有那麽多美好的事情沒有經曆。
風沙在他們周圍肆虐,像一頭憤怒的野獸,不斷地吹打在他們的身上。
但此刻,他們什麽都顧不得了,心中隻有一個信念 —— 活下去。
然而,流沙的威力實在是太強大了。
寧淩周漸漸有些力不從心,他的身體被那股強大的力量拽得失去了平衡,整個人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他的身體在沙地上摩擦著,揚起一片沙塵。可即便如此,他依然沒有鬆開手中的繩子,隻是眼睜睜地看著自己離薑離陷入流沙的地方越來越近,一種深深的無力感湧上心頭。
薑離還露在外麵的腦袋上,臉上都是沙子,她已有些呼吸不暢了,流沙已經沒到了她的胸口。
距離死亡如此之近之時,寧淩周因用力而憋紅的臉,睚眥欲裂的猩紅雙眸,以及他血肉模糊的掌心落在薑離眼中,她的心無可避免地隨著無限下落的流沙宕了下去。
再這樣下去,不僅是她,寧淩周也會被她拖下去。
意識到這一點的薑離有些認命了,她苦笑著,若是讓她以他人生命為代價地活著,她寧願不要,況且以現在的情況,一個人死,總比兩個人都死在這流沙中要好得多。
“寧淩周!放手吧!”
謝謝你這些年的庇護,淩周哥哥……從現在開始,無需為了娘親恩情再庇護於我,真正做你想做的事吧……
薑離隻剩餘一顆頭浮在流沙的上頭,她的眼神中都透露著絕望,她好像放棄了,這個念頭讓寧淩周心中某根神經像被硬生生扯斷了一樣疼痛。
他的眼前開始浮現出每個階段不同的薑離。
平靜的,惱怒的,樂觀的,善良的,頹廢的,厭生的……
就像現在這樣放棄自己的薑離,他是第二次見了。
那驚天的痛感襲來,寧淩周隻覺得自己若是放手,餘生都會在悔恨中度過,若是放任薑離被流沙吞噬,他即將麵對的,是比現在身上的傷更為厲害的後果。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已經快失去意識的薑離聽見寧淩周大喝一聲,那繩子仿佛被賦予了無限的力量,可是薑離已經無力抵抗了,緊密的流沙將她的身體束縛,再難呼吸。
她聽見寧淩周喊著:“握緊啊!薑離!”
可是她沒力氣了,她雙眼緊閉,仿佛身體已經隨流沙緩緩沉入了地底,再也看不到光明。
“薑離!”
寧淩周隻覺得自己的心髒都漏跳了半拍,在那一刻,他以為,他再也見不到薑離了。
生死一刻,一根更粗更大的繩子纏繞住了薑離快要落下的右手,馬蹄聲自遠處奔來,寧淩周看見薑離下落的流沙之地被塞進了一塊如人高大的木板。
流沙的拉力瞬間被木板分散,薑離得以呼吸,通暢地呼吸讓她猛然睜開了眼,首先看見的便是寧淩周那張更加通紅的臉,他身旁站著的,是她的三哥。
救兵來了!
“薑離!抓緊了!”
終於等來了救援,寧淩周再次將那繩子大力扔到了薑離手邊,沒有思考,薑離幾乎是下意識地抓緊了那根繩索。
這次,繩子的另一頭不再是一個人了。
薑霄,薛常景都在寧淩周的背後,他們幾乎是使出了吃奶的勁兒,加上木板的作用,薑離終於被幾人拉出了吃人的流沙,拉出的一瞬間,由於力的作用,薑離向前方撲去,寧淩周奔過去想要接住她,可是二人都太累了,沒撲出多遠,就因為體力不支倒在了她的身旁。
薑離有些呼吸不暢地平躺在沙子上,看著黃沙彌漫的天,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她感覺到寧淩周躺在她的身邊,聽見他也同樣大口大口地呼吸著。
我們得救了!
他們二人首次體驗到了絕處逢生的欣喜和希望。
他側過頭去,看到薑離安穩地躺在他身旁,他做到了。
她也側頭看去,這個男人,又救了她一次。
二人默契地同時笑了起來。
場麵有些異樣的詭異。
寧淩周手上,身上都是血,薑離的頭發,臉上都是沙子。
因落難而導致的衣衫淩亂破碎,盡管呼吸不暢,可還是無法抵擋劫後餘生的放鬆。
他們終於暈過去了。
失去意識之前,餘光裏是三個跌跌撞撞慌忙跑向他們的人影。
那是她的三哥和好友。
“淩周哥哥,我們得救了……”
她好像看見寧淩周笑了。
不過很快,她便因為體力不支而暈了過去。
沙漠地形複雜,稍不留意便會被狂風,流沙卷去生命,從一開始寧淩周便時刻警惕著這事的發生,可是還是沒能防住,薑離差一點就要葬送在這吃人的流沙裏。
讓人怎能不心憂?
此時,她就這樣安詳地睡著。
晴歡紅著眼為她更換了幹爽的衣物,將她隨意挽起的發散下,好生地為她按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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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淩周來看她時,已經是午後時分,他到底是健壯男子,恢複能力比薑離強上百倍。
“殿下!”
薑霄聽見聲音,快步上前,跪在寧淩周麵前。
寧淩周伸手便要去扶,薑霄被他手上的裹傷帛刺痛了雙眼,他紅著眼懇切地說:“若非殿下舍命相救,小妹如今隻怕已成黃泉鬼!”
薑霄現在想起來還有些後怕,他們已加急腳步,未曾想還是慢了一步,再晚些,隻怕就連奕王殿下都會被卷進流沙之中。
屆時,他該如何向家中父兄交代?
他們薑家該如何向聖上交代?
寧淩周紅了眼拚命拽著那繩子不鬆手的模樣屬實讓薑霄心中震動萬分。
此前他隨大哥出征之時,便十分佩服奕王,他是一個天生的將才。
此次經曆多事後,薑霄才明白大哥為何這般誓死追隨奕王。
原來,他不僅是政見上的帶領者,他更是在危境中可舍生相救的後盾,他有情有義,有謀略,有見地,有才能。
此等領袖,值得薑府拋卻一直以來的中立站位。
他的心中已經如同薑靈瀚一般,死死地被奕王殿下抓緊了。
日後,刀山火海,天涯海角,為了如此護著薑離的寧淩周,他薑霄也定是會舍出命去的。
寧淩周費了很大力氣將薑霄扶起來,他的眼眶發紅,顯然是還在後怕此番遭遇。
“無需如此,既是血親,救她本是理所當然。”
薑霄到底年紀小,心裏藏不住事,他緊握雙拳一字一句地似在起誓。
“殿下此恩甚深,來日若殿下不測,薑府必會不顧一切相救!”
寧淩周眉心閃過一絲無奈,薑靈瀚這個幼弟總是極其認真,其實若真是感情到了,無需多言,彼此心知肚明便好。
可是此刻,寧淩周卻也知道, 這是薑府對他的承諾,他們已忠誠地站在他的身後,任事態如何發展,他們早已是一條船上的人,深深捆綁。
因此便對著薑霄露出了信任的微笑:“好。眼下,她如何了?”
說到薑離,薑霄眉頭有些緊鎖。
醫師已來看過,除了勞累過度,便就是缺氧時間有些長,需要靜靜休息才可醒來。
說到醫師,薑霄便想起此前醫師便說去熬製湯藥了,一個時辰還未歸來,便要去看看。
“我去看看醫師熬的藥如何了。”
說罷,他已經快步出了門去。
寧淩周無奈地搖了搖頭,這對雙胎兄妹的性格還真是相像。
說風就是雨,行事風風火火。
他走近去看,薑離頂著一張毫無血色的臉,明明出發前,她還臉色嬌紅地問他那晚有沒有發生什麽。
不過兩天時間,她便失去生機,又在鬼門關走了一遭。
晴歡一邊按著頭,一邊抽搭著哭泣。
寧淩周聲音放低:“她一直睡著?”
晴歡“嗯”了一聲,鼻音很重。
“你去尋我身邊的羽衛,讓他拿一瓶氣血丹給你。”
晴歡瞪大了眼睛,氣血丹是宮中秘藥,傳聞一顆價值連城,大補,可瞬間增補氣血,助人恢複。
想也沒想,晴歡便跑著去了。
待腳步走遠,寧淩周輕輕地坐到薑離床邊,他輕柔地拿起薑離同樣被包紮好的掌心看了看,又溫柔地放下。
想必,她的雙手蹭傷得更嚴重。
待會還是讓羽衛將他的金瘡藥也送來吧。
小姑娘眼底毫無生氣,寧淩周不自覺地想起沙漠中,她第一次在他麵前露出那個陰暗強勢的薑離。
張牙舞爪的陰狠,顯而易見的強勢。
與她平日裏裝出的這副乖樣子截然相反。
劇烈的反差感,讓寧淩周心裏某處好似被撓了般發癢。
這才是她最真實的一麵吧。
敢說敢做,心中自有一番天地的薑離。
她該是明豔的,熱烈的,自由的,而非困頓的,憂愁的,頹唐的薑離。
他的眼眸瞬間溫柔如水,其間淌出的柔情仿佛可以將天地融化。
“紈紈,我也給你講個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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