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佳人如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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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淩周聽見自己的聲音有些沙啞,他緩緩地將心中丘壑講出,仿佛真的在敘述一個陌生的故事。
    “大昭有一男兒,本立誌此生縱情山水,以遊覽名山大川為人生誌趣,可是後來,他遇到了些不得已的事情,他的親人陷入囹圄,為了九泉之下的親人,他決意留下救人,可是天不遂人願,他未能成功,遺憾人間。”
    聲音沙啞低沉,仿佛他的聲音真的穿透了時光,好像一束光照在了故事中悲慘之人的頭上。
    他接著說:“可是後來,他再次遇到了那個未能救出的人,他決意保護好她,固執地再不讓她受到一點傷害。”
    寧淩周的目光投到薑離身上,除了她規律的呼吸起伏,再無其他反應。
    “紈紈啊,為了你的家人,要快點長大。”
    薑離夢中聽見有人囈語,她覺得說話那人很是悲傷,可是隻聽見了一些隻言片語,努力地想聽清那人說的什麽,意識卻逐漸消散,沉沉睡去。
    隨著腳步聲走遠,屋中恢複寧靜。
    片刻後,晴歡回到屋中,將氣血丹用水化了,一勺一勺地喂給薑離。
    這藥果然神奇,過了一個時辰,薑離醒了。
    他們原本的計劃便是今日抵達曜光城,明日便可到金國的中心城漠淵。
    這次也算不上耽誤了行程。
    薑霄等人自是扣著薑離硬是讓她睡到了第二天啟程才算罷休。
    這不,一上馬車,薑離就精神得很,左看看右瞧瞧,就差沒有出去與薑霄一同騎馬了。
    “姑娘你耐心些!聽奕王殿下說今日午後時分便可抵達漠淵城了。”晴歡將薑離穩穩按在馬車上,她生怕她亂動將手上的傷撕裂了。
    話說奕王殿下給的藥是真的好使,薑離一改此前慘淡的臉色,如今哪裏還像是剛從流沙中逃生歸來之人?
    薑離撇撇嘴:“你何時與奕王殿下相熟了?”
    晴歡很是替奕王說著好話:“是姑娘昏迷時,我聽殿下與三公子說的,那日殿下還送了宮中藥物來呢。”
    薑離垂下頭看了眼自己被包紮成豬蹄的雙手,他今早還差人帶著金瘡藥給她換裹傷帛,見效是很快,現在已經不怎麽疼了。
    說著這些,她又想起那日在沙漠中為了救她,寧淩周竟險些喪命於此。
    她搖搖頭,若是因為她,奕王殞命於此了,那她豈不是大罪過?
    如今,她又欠了他一次。
    前前後後加起來,她日後可如何去還這恩情!
    隻怕到死都還不清了。
    想到這,薑離就異常鬱悶,她掀開轎簾,外麵一晃而過的風景美如畫,不知怎的,她竟然一下就想起了已多日未見的心上人。
    也不知他在京中如何了。
    思慮之際,薑離恍然記得,仿佛此前有個人語重心長地與她說了些什麽。
    好像有些難以言說的鬱鬱之色,說了些什麽呢?
    她記不得了。
    好像是讓她好好活著之類。
    到底是誰啊,她想不起來了。
    這時,在車隊前騎著馬的奕王打了個噴嚏。
    雖說一路上風波不斷,但一行人馬還是順利在午時抵達了漠淵城。
    越靠近漠淵,風聲越是呼嘯,寒風從耳邊呼嘯穿過,卷起空氣中的黃沙,打在薑霄的臉上,被刮得生疼。
    薑霄對著寧淩周的轎子低聲地說:“殿下,前麵就是金國京都漠淵了。”
    說著寧淩周掀起轎簾的一角,在午後的陽光裏,一座冒著肅殺之氣的城池輪廓逐漸清晰,逐漸露出黑色的城牆,其上插著的金國旌旗在風中展開,發出簌簌的聲響,仿佛在和遠道而來的客人示威。
    “聽聞,金國二皇子已在城門外迎候。”薑霄邊打馬邊悄聲與寧淩周說著。
    寧淩周不動聲色地點點頭,手中卻一直摩挲著一塊玉牌,那是臨走時大昭陛下親手交給他的,可證明他大昭皇子身份的象征。
    “鄯烏。”
    他在心裏默念這個名字,金國的二皇子,金國陛下最寵愛的兒子,以手段毒辣著稱,往常作戰之時,經常能在敵陣中看見他的身影,讓他出城來迎接,隻怕沒安好心。
    一行隊伍浩浩蕩蕩,所有人都凝神屏氣,這裏可到處都是殺敵勇猛生性嗜殺的金國人,尋常的兵衛怎能不緊張?
    伴隨著隊伍行進的重大聲響, 逐漸在城門口停止住前行的動作,前麵的隊伍逐漸讓出一條路,薑霄翻身下馬,恒王從那轎子中緩緩走出,奕王緊隨其後,薛常景與薑離,李岑逐漸從轎中走出,隨著順序列站其次。
    一下馬,薑離就感覺到了寒冷,這裏雪山環繞,溫度十分低,晴歡已早早地給她添了一件薄外袍,可依舊抵擋不住這裏的寒冷。
    “諸位遠道而來辛苦了,父皇一早就派我在此處迎接!”
    薑離去尋找聲音的主人,隻看見一個蓄著胡須的男子,看起來好像二十多歲,看起來野蠻粗狂,此人說話雖說並沒無禮,但是,薑離卻聽出了絲絲戲謔之意。
    果然,恒王和奕王都同時皺緊了眉頭,不發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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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薑霄臉色鐵青,不知是凍的還是氣的。
    薛常景倒是一臉無所謂。
    此人是誰?竟然如此無禮。
    薑離目光不善地對上去,對方嘴角似有若無地笑著,全然不像兩國邦交該有的對待使臣之禮,倒像是隨意接引些無足輕重之人,大昭眾人從未像此刻這般團結,他們都臉色鐵青,握緊了拳頭。
    “二皇子!久仰大名,”恒王最先迎上去,打破了寂靜。
    鄯烏眼神環顧著眾人,他的眼神充滿著不屑,玩味,讓人不適,尤其是在掃過薑離的時候,眼中的玩味更甚,感知到這道不善的目光後,薑霄冷著臉擋在了薑離身前。
    被截了目光的鄯烏倒也不惱,他向著方才說話的恒王漫不經心地說道:“原來是表哥!幸會幸會!”說著鄯烏的手便搭上了恒王的肩膀。
    在恒王皮笑肉不笑的死亡注視下,他甚至還隨性地拍了拍恒王的肩膀。
    可是幾人都笑不出來。
    即使恒王是政敵,是仇人,可是大昭國的顏麵是絕不容許任何金國人侮辱的,尤其是在出使這樣的大場麵,這種行為隻能說,是金國對他們這一群大昭使臣的蔑視和對大昭的侮辱。
    就是平日裏行事陰狠的秦胥,也暗暗地在袖中攥緊了拳頭。
    恒王寧淩雲也是個有骨氣的,他臉色一僵,伸出手不經意地將那隻討厭的手拍了下去,冷冷地說道:“若金國還未做好迎接使臣的準備,我等可直接過大金入小周。”
    寧淩周也冷眼瞧著那人,隻見鄯烏登時換了一副嘴臉,他笑著賠罪道:“表哥殿下莫氣,我不過是開個玩笑罷了,何苦為了這等小事生氣?”
    可是恒王依舊不買賬,他一甩袖子冷哼一聲,臉色拉了下來,周身怒氣升騰。
    鄯烏笑著接引道:“君父早就備下酒肉美酒,隻待各位隨我前來。”
    他彎下身子的樣子顯得很有誠意,既然對方給了台階下,恒王便也不再扭著性子,兩國邦交,使臣接見,自是你讓一步,我也退一步。
    更何況,恒王進金國,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得了二位皇子的旨意,幾人重新上轎,跟隨著接引之人,安置在了金國的慶寧寺中。
    慶寧寺是金國聖寺,神聖無比,向來用於金國陛下安置八方來客,接見外來使臣之處,也是金國人心中的活佛寺。
    待幾人稍稍安置好後,薑離帶著晴歡在寺中閑逛,這裏氣候依舊幹冷,嗓子有些疼,可是這麽多日來,她也有些習慣了這樣幹燥的天氣,此時她正在一院中很好奇地盯著一串串桔紅色的果子出著神。
    一串串鮮豔的果子掛在枝頭上,讓人忍不住想要采擷。
    薑離摘下一小顆放進嘴裏,完全不顧晴歡的大喊大叫:“姑娘!這是什麽果子你就敢往嘴裏送?”
    熟悉的味道在嘴裏蔓延開來,薑離又摘了幾個送進嘴裏,吃下這口果子,她好像又回到了沙漠中迷途那一天,她還與奕王單獨相處一夜。
    想到這她的臉不由得紅了幾分:“這果子能吃的,你嚐嚐…… ”
    晴歡連忙躲開:“姑娘知道這果子叫什麽嗎?”
    薑離認真地想了想,寧淩周沒告訴她這果子叫什麽名字,她確實不知道。
    “這果子叫沙棘果,開胃易消化,可活血化瘀,消除痰濕。”
    清亮的女聲嚇了薑離一跳,她趕忙轉過身,二人在看到對方的時候顯然都愣住了一刹那,映入薑離眼簾的是一個金國裝束的女子,她笑得明媚,眉眼俱笑,一看便很好接近。
    衣著之上點綴著點點金飾,身旁還跟著兩個亦步亦趨的小丫頭,顯然身份貴重。
    能夠在大金國寺行走自如,向來,定是大金國皇室中人。
    想到這,薑離微微福身,行了一禮,那女子也笑著以金國禮儀相回,二人很是友好,薑離追問道:“沙棘果?”
    那女子走近前來,站在薑離身邊,也摘下一顆果子送進嘴裏,酸甜的汁水 爆開,她笑著點頭:“這是我們漠北獨有的,很好吃的。”
    她比薑離整整高出半個頭,笑得開懷,薑離從未見過如此明媚的女子,她舉手投足間並無規範禮儀可言,可就是讓人覺得如沐春風,豔陽高照,薑離第一次在女子身上體會到了美好二字。
    “我叫薑離,你呢?”
    “鄯明姝。”
    姓鄯……
    薑離還未確定她是不是金國的公主,鄯明姝就很是熱絡地向薑離的方向打著招呼,很是熱情,薑離確定這絕對不是對著自己,難不成此處還有其他金國人?
    轉過身,最讓薑離不可置信的畫麵出現了。
    鄯明姝正在與薑離身後的人打招呼,她明媚地跑過去,送來陣陣香風,薑離有些迷醉,她隨著鄯明姝的動作轉過身看去。
    眼前站著一對璧人,他們恍若天生便就該站在一起。
    神聖的寺廟中不斷傳來些虔誠的撞鍾聲,混著冷風瑟瑟,夾雜了風的鍾聲落在薑離耳中,安靜的一顆心卻不似往常平靜,明明是冷硬的風,刮在身上,卷起秀發,可是薑離紋絲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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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淩周素來是帶了些殺伐之氣的,可是今日在這寺中,他一身竹鬆色衣衫倒顯得有些寧靜聖潔,與這院中的廟塔相映,好似謫仙,隻餘清靈毓秀,全無殺氣。
    倒是讓薑離心裏浮現出了時宴的身影。
    他身旁站著的女子隻比他低一點點,英武神氣,明媚非常,二人站在一起,倒是相配得緊。
    薑離自是常被人以明媚來誇耀的,可是今日一見,果真世外有人,天外有天,又看了看自己,免不得有些自慚形穢。
    發呆愣神時,寧淩周擺了擺手,薑離接收到後幾乎是沒有猶豫便走去了。
    說真的,她有些不想看見他們二人單獨相處得那麽融洽,好似密不可分那般。
    她的心好像在呼嘯,所以寧淩周方才招呼她這一下,讓她心中的陰霾裂了個口子,陽光照了進去。
    “這位是金國六公主鄯明姝。”高挑的女子露出牙來真誠地對薑離笑了。
    “這位是薑離,我的表妹。”薑離含蓄笑著回應,隻是悄悄掩去了聽到“表妹”二字時的驚詫和失落。
    鄯明姝笑著:“可否借你的表哥片刻?”她明媚笑著的樣子毫不掩飾,仿佛此事不必避人,仿佛他們二人已熟識到可以如此光明正大相會的程度。
    不待薑離反應,鄯明姝已經帶著寧淩周去了遠處,薑離看著他們走到了前院中一棵巨大的胡楊古樹下,秋日冬至,那棵胡楊樹上金黃密集的枯葉時不時被風吹落些許,淒冷又浪漫地飄落在二人身上。
    薑離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麽,隻是覺得這樣的場麵十分刺眼,不用想也知道,除了柔情蜜意,還有什麽可以匹配現如今此情此景?
    她有些煩悶,不停踢著腳下的石子路,往日怎的沒聽大哥講過寧淩周身邊有過如此吸引人的紅顏知己?
    他與這六公主是情投意合麽?
    難不成此次來大金,就是談這門婚事的?
    薑離看向二人的眼神都帶了些犀利的探尋。
    怪不得方才公主看向寧淩周的眼神那般歡喜,原來千裏會佳人,不論是誰都會這般開心吧。
    過了片刻,他們似乎聊完了,薑離趕忙撇過頭去,背過身裝作欣賞周遭的美景。
    “出門怎的穿這麽少?”
    寧淩周一如往常的清冷聲音落在耳邊,薑離別著頭不去理他。
    直到熟悉的味道落在身上,薑離詫異回過頭來,眼神中都是不可置信。
    “這裏冷,待會赴宴,你要多穿些。”
    說罷,寧淩周說他還有事,便隻穿著外衣走遠了。
    薑離的手撫上肩頭,摸了摸軟滑的料子,這是大昭最柔軟的絲綢製成,上次這外袍帶著他的愛護蓋在她的身上為她取暖。
    可這次,寧淩周,你到底什麽意思呢?
    其實薑離根本看不清自己的內心,她隻覺得心裏有些亂亂的煩悶,但是她從未想過自己對寧淩周的感情,畢竟她心中一直都是有時宴的。
    可是,如今這樣一個英勇相救她多次的男子頻繁給予的溫暖,到底是何意?
    罷了,薑離心中暗暗歎了口氣,他既已有紅塵知己,自己何苦記掛在心上。
    將這些煩惱拋去一邊,晴歡提著的食盒現在看起來如此刺眼。
    “姑娘,這……”
    薑離將眼神移開,她借了寺廟的廚房,親手做了桂花沙棘糕,眼下該是送不出去了。
    她的眸色暗了暗:“拿去給三哥吧。”
    晴歡不再言語,手中的食盒晃了晃。
    姑娘這是,沒送出去?
    可她不敢多言語,她總覺得薑離有些傷心,至於是因為什麽呢,晴歡也不知道。
    時間不早了,薑離吩咐晴歡後便回安寢處妝飾準備赴宴事宜了。
    此次,是大昭與金國第一次友好邦交。
    不論這其中掩藏著什麽樣的陰謀,作為大昭使臣之一,她定然會堅定扞衛大昭的尊嚴,不允許金國人詆毀,侮辱自己的國家。
    她堅信,不論是恒王還是奕王, 大家此刻都會將此作為底線。
    隻是她根本不懂,有些人被權利熏心後能做出什麽無下限的事情來。
    隻是她根本不懂,有些人被權利熏心後能做出什麽無下限的事情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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