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的清晨，雞叫三遍時，王二家的院壩已一片忙碌。露水還凝在院角的草葉上，李鋼正指揮著村裏的後生們往兩輛牛車的竹筐裏裝糧——黃澄澄的糙米、曬得幹硬的紅薯幹，還有幾壇自家釀的米酒，碼得整整齊齊，幾乎要沒過車幫。“都輕著點放！”李鋼粗著嗓子叮囑，“要是讓寨裏的嘍囉看出破綻，咱們全完了！”
    趙猛和羅林已換了一身粗布短褂，褲腳挽得老高，露出沾著泥點的小腿，臉上還特意抹了些鍋灰，活脫脫兩個常年趕車的山民。趙猛蹲在車底，單手托著镔鐵開山斧往夾層裏塞——那夾層是王二連夜在車板下鑿的，剛好能容下斧身，隻留一點斧柄卡在暗槽裏，上麵再鋪一層幹草，任誰看都隻是普通的糧車。“羅林，你那槍呢？”他低聲問，手掌在斧身上按了按，確認藏得嚴實。
    羅林正貓著腰往另一輛車的夾層裏塞長槍零件，丈八長槍被拆解成兩段，用破布裹著，與幾捆幹柴堆在一起。“放心，藏得比你那斧子穩。”他拍了拍車板，站起身時故意佝僂著背，還咳嗽了兩聲，學著老把式的模樣捶了捶腰，“等會兒我趕頭車，你跟在後麵，少說話多觀察。”
    玄天道長站在院門口，目光掃過兩輛糧車，又看向趙猛二人的裝扮，微微頷首“記住，進寨後切勿急躁，等卸糧的嘍囉散開再動手。我們已在西側山坳候著，寨門一開，即刻接應。”梅降雪指尖繞著軟鞭，往趙猛腰間塞了個油紙包“這裏麵是迷煙，若遇緊急情況，撒出去能擋片刻。”歐陽逸飛則拍了拍羅林的肩膀，龍淵劍的寒氣仿佛透過衣料傳了過來“保重。”
    王二將最後一袋雜糧搬上車，抹了把汗道“都妥當了！時辰不早，該出發了。”他接過趙猛遞來的趕車鞭，往車轅上一靠，吆喝著讓後生們退開。
    羅林率先跳上第一輛車的車轅，左手攥著韁繩，右手揚起鞭子，隻聽“啪”的一聲脆響，鞭梢劃破晨霧，驚得車旁的老鴰撲棱棱飛走。“駕！”他低喝一聲，牛車緩緩動了起來，軲轆碾過院壩的石板路，發出“軲轆——軲轆——”的沉悶聲響。趙猛緊隨其後跳上第二輛車，同樣揚鞭喝了聲“駕”，兩輛車一前一後駛出了院子，順著村道往村外的山道去了。
    山道比前幾日更顯崎嶇，車輪碾過碎石，顛簸得厲害，車上的雜糧時不時往下掉幾粒。趙猛坐在車轅上，看似漫不經心地用鞭子趕著牛，眼角餘光卻一刻不停地掃著周遭——左側是陡峭的山壁，右側是深不見底的山澗，隻有這條窄路蜿蜒向前，確實是易守難攻的險地。“難怪這焦土嶺能成為地獄門的險關。”他在心裏嘀咕，手掌悄悄按在車板的夾層處，能清晰摸到開山斧的紋路。
    羅林趕著頭車，時不時和迎麵而來的樵夫搭兩句話，口音學得惟妙惟肖。日頭漸漸升高，曬得人皮膚發燙，他解開短褂的領口，露出黝黑的胸膛，模樣與常年奔波的山民別無二致。正午時分，兩人在山澗旁歇腳，趙猛假裝去溪邊喝水，實則借著彎腰的動作檢查了夾層裏的斧子，見沒有鬆動，才鬆了口氣。羅林則啃著幹糧，目光望向北方，低聲道“再走兩個時辰，該到焦土嶺的範圍了。”
    午後的日頭慢慢西斜，原本明亮的天光染上了一層橘黃。趙猛忽然直起身，指著前方道“看，那是不是焦土嶺？”羅林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隻見遠處的群山之間，一座大寨盤踞在半山腰——寨牆是用黑褐色的山石壘成的，高約兩丈，上麵插著幾麵黑旗，旗上繡著猙獰的狼頭，正是地獄門的標誌。寨門緊閉，門口隱約能看到幾個手持大刀的嘍囉在來回踱步，日光下，刀身閃著冷光。
    “是焦土嶺大寨。”羅林沉聲道，悄悄放慢了趕車的速度，“日近黃昏，正是他們換崗的時候，等會兒進去，先看清楚守門嘍囉的位置。”趙猛點點頭，將鞭子攥得更緊了些。牛車繼續往前，軲轆聲在寂靜的山道上格外清晰，遠處的焦土嶺大寨越來越近，那黑褐色的寨牆如同巨獸的獠牙，透著令人心悸的壓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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