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府西跨院的海棠開得正盛，卻無人留意花影裏暗藏的機括。婉兒盯著青瓦上的朱砂標記，指尖撫過袖中淬了曼陀羅花粉的透骨釘 —— 三日前她故意在藥鋪漏出治刀傷的金創藥方，又讓護衛在街角議論 “陳大人傷重難愈”，此刻簷角銅鈴輕響，正是引蛇出洞的信號。
    父親躺在廂房假寐，左臂纏著浸過雪水的布帛，血腥味混著窗台上艾草香，正是刺客追蹤的餌。婉兒貼著梁柱屏息，聽著更夫敲過子時的梆子，東南牆角忽然傳來瓦片輕響，七道黑影如夜貓般翻入院牆，靴底裹著的棉帛卻掩不住鞋底鐵血盟特有的蓮花紋 —— 果然來了。
    “按計劃行事。” 她低聲對藏在廊柱後的老仆陳忠比了個手勢，指尖扣住機關暗鈕。為首刺客剛摸到廂房窗紙，頭頂瓦當突然 “哢嗒” 裂開，浸過桐油的麻繩混著碎瓷片傾瀉而下，繩上纏著的正是他們慣用的淬毒飛鏈。
    “小心迷煙！” 有人低喝，卻見揚起的粉塵並非迷煙，而是婉兒特製的引火硝粉。她指尖火光一閃，拋向空中的火折正撞上硝粉，“轟” 的一聲，東南角頓時騰起一人高的火牆。刺客們驚惶後退，卻踩中埋在海棠樹下的連環翻板，三人墜進預先挖好的陷坑，坑底插著削尖的竹樁，雖不致命，卻讓他們瞬間失了戰力。
    “中計了！” 為首刺客話音未落，婉兒已從梁上飛躍而下，柳葉刀專砍對方握兵器的手腕 —— 她記得父親說過，鐵血盟刀法雖狠，卻因慣用毒器而疏於近戰。刀光閃過，一名刺客手腕中刀，彎刀落地時觸發了暗藏的銅鈴，後街傳來雜亂的馬蹄聲，那是她提前聯絡的順天府暗樁到了。
    剩下四人背靠背結成戰陣，袖中弩箭突然齊發。婉兒早有防備，旋身躲進假山後，機括聲響起，預先藏在假山洞裏的百枚透骨釘呈扇形射出，釘頭的曼陀羅花粉隨氣流散開。刺客們吸入後頓時手軟眼花，其中一人踉蹌著撞向石燈籠，燈籠倒地露出下麵的地道入口 —— 正是婉兒故意留的生路。
    “追！” 刺客們果然中計，扶著同伴鑽進地道。婉兒冷笑一聲，抽出腰間火折子點燃地道口的硫磺線，又將浸過鬆脂的藤蔓推進洞口。地道內很快傳來咳嗽和咒罵，她知道這地道通向廢棄的胭脂巷，出口處埋伏的陳忠正帶著府兵等著收網。
    廂房內突然傳來兵器碰撞聲，婉兒心頭一緊，轉身看見父親正與一名漏網的刺客纏鬥。那人不知何時從屋頂潛入，手中短刀直取父親麵門。婉兒飛身上前，刀光與短刀相擊，火星濺在父親未愈的傷口上，卻見父親趁勢甩出袖中軟劍，正是那日從刺客身上扯下的飛鏈改的兵器。
    “鎖喉！” 父親低喝，婉兒心神領會，柳葉刀劃出弧線，逼得刺客後退半步，父親的軟劍趁機纏住對方腳踝，兩人配合多年的默契在此刻盡顯。刺客倒地瞬間，婉兒的刀已抵住他咽喉，麵巾滑落，露出左頰猙獰的刀疤 —— 正是那晚傷了父親的凶手。
    巷口傳來官兵的呼喝，火光照亮滿地狼藉。婉兒看著被押解的俘虜，忽然在為首刺客腰間發現半塊玉牌，紋路與密信上的暗記完全吻合。父親倚著廊柱輕笑，蒼白的臉上閃過讚許：“還記得你十歲時學的《墨子?備穴》？今日這連環局，倒比為師當年想得周全。”
    晨霧漫過府牆時，順天府尹帶著衙役踏入院門。婉兒望著天邊將亮的啟明星，手中玉牌折射出細碎的光 —— 這隻是第一步，鐵血盟背後的朝堂之手，那些在密信上留下暗記的官員，終究要在陽光下現出原形。她替父親重新包紮傷口，指尖觸到他掌心的老繭，忽然明白，所謂絕地反擊，從來不是孤注一擲的狠勇，而是像剝繭抽絲般，用智慧將敵人的爪牙一一剪除。
    東廂房傳來俘虜的低吟，婉兒轉身時袖中滑落半片海棠花瓣，那是她昨夜布置陷阱時摘下的。花瓣上的朱砂印，正與鐵血盟總壇地圖上的標記重合 —— 這場反擊的勝利，不過是掀開了冰山一角，真正的較量，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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