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入鄉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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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年,丁義珍終於是從漢東政法學院畢業了。聽從老父親棒梗的建議從基層做起。
丁義珍坐在一輛顛簸的縣鄉班車上,手裏攥著派遣文件和一個裝了幾件衣服的小皮箱。
車窗外是連綿不斷的丘陵和零星分布的農舍,空氣中混雜著泥土、牲口糞便和燒柴的味道。他深吸了一口氣,心想:這就是基層了。
班車停在了一個掛著“青山鎮人民政府”牌子的老舊牌樓前。
丁義珍下了車,四下張望,發現這裏比想象中還要偏遠。
鎮政府門口的水泥地坑坑窪窪,幾隻雞在泥水裏撲騰,一隻黑狗懶洋洋地趴在地上啃骨頭。
遠處有村民挑著扁擔走來走去,看見他這個西裝革履的年輕人,都投來好奇又帶點防備的目光。
一位門衛大爺從傳達室探出頭來,眯著眼問:“你是新來的副鎮長?”
“對,我是丁義珍。”
“哦,來了啊。”大爺點點頭,“宿舍在東邊那排平房,自己搬行李去吧,鑰匙在門衛這兒。”
丁義珍接過鑰匙,拖著箱子走到宿舍區。一推開門,一股黴味撲麵而來。
屋子裏沒有電燈,隻有個生鏽的煤油燈掛在牆上。床鋪一看就是多年沒人用過,墊子發黃發硬,蚊帳破了幾個洞。門口還積了一灘水,走路得踮腳繞開。
“這……也太原始了吧。”丁義珍自言自語。
門衛大爺不知什麽時候跟了過來,遞給他一個煤油燈:“晚上沒電,你就點這個。
我這兒還有把鐵鍬,你要是看門口積水不順眼,就挖條溝排出去。”
丁義珍接過煤油燈和鐵鍬,笑著說:“謝謝您了,大爺。”
“謝啥,我在這兒幹了三十年了,見過不少大學生幹部來,有幾個能待滿三個月的?”大爺說完,轉身走了。
丁義珍一邊整理屋子,一邊心裏盤算:既然來了,就不能當逃兵。
他拿出隨身帶著的毛巾,墊在床單底下防潮,又拿了塊布擦幹淨桌子,把派遣文件攤開,準備明天正式上崗。
夜幕降臨,屋裏昏暗下來。他點燃煤油燈,火光搖曳,映照出牆角的一個木箱。
箱子上刻著一行字:“1975·林”。丁義珍皺了皺眉,輕輕摸了一下那個“林”字,心想:這是誰留下的?七十年代的事,現在居然還在?
第二天上午,丁義珍換了一身便裝,精神抖擻地走進鎮政府辦公樓。
辦公室在二樓,空調早就壞了,風扇吱呀轉著,吹出來的風都是熱的。
接待他的是一位姓王的辦事員,三十多歲,穿著拖鞋短褲,翹著二郎腿,手裏拿著一份報紙。
“你是新來的副鎮長?”王辦事員抬頭看了他一眼,“領導還沒醒呢,你先坐會兒。”
丁義珍點點頭,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屋裏堆滿了各種文件,亂七八糟地散落在桌上地上。
他隨手拿起一份資料翻了翻,發現分類混亂,索引不清,完全找不到重點。
“這些資料怎麽這麽亂?”丁義珍忍不住問。
王辦事員聳聳肩:“大家都習慣了,反正也沒人真看。”
丁義珍沒說什麽,默默起身,開始幫著整理辦公桌。
他先把所有文件按類別分好,再用回形針夾起來,標上標簽。王辦事員看著他忙活,有點驚訝:“你還挺勤快。”
“既然是工作,就得做好。”丁義珍笑了笑。
中午時分,領導終於醒了。是個五十來歲的老幹部,姓趙,鎮黨委書記。
他打著哈欠聽丁義珍自我介紹後,擺擺手說:“你是省裏派下來的大學生幹部,我們歡迎。不過你也別指望有什麽特殊待遇,這兒條件差得很。”
“我不怕苦。”丁義珍堅定地說。
趙書記點點頭,大致交代了一下丁義珍的工作範圍:分管農業、扶貧和基層走訪。
然後指了指牆上一張泛黃的合影照片:“這是我們鎮最早一批幹部合照,那時候我還年輕。”
丁義珍走近看了一眼,照片裏有個模糊的身影,穿著軍裝,氣質沉穩,像是部隊出身。他覺得有點眼熟,但一時想不起是誰。
下午,丁義珍開始了第一次走訪。他來到了村口的老槐樹下,那裏聚集著一群村民。見他過來,大家立刻圍上來,眼神複雜,有好奇也有警惕。
“你們好,我是新來的副鎮長丁義珍,以後咱們就是鄰居了。”他主動打招呼。
一個老大爺抱著胳膊,上下打量著他:“聽說你是省裏下來的大學生?那你為啥要來我們這種窮地方?”
“因為我爸常說,真正的本事不是在辦公室裏練出來的,是在一線幹出來的。”丁義珍笑著回答。
村民們一陣哄笑,氣氛稍微緩和了些。孩子們在他身邊跑來跑去,起哄叫喊,差點把他絆倒。
“行了行了,都散開!”一個拄拐杖的老人站出來,聲音不大卻很有威嚴。他是村裏的老人,姓李。
丁義珍趁機掏出隨身帶著的筆記本和鉛筆,遞給他:“這是我帶來的見麵禮,希望以後咱們多溝通。”
李老頭接過本子,點點頭:“小夥子,不錯。”
傍晚,丁義珍決定去村裏看看孤寡老人的生活情況。他拿著手電筒,沿著一條狹窄的土路慢慢前行。天色已晚,路上沒有路燈,隻能靠微弱的手電照明。
到了一家門口,他敲了敲門,裏麵傳來狗叫聲。一隻大黃狗衝出來,對著他狂吠。丁義珍蹲下身子,把手電筒照在地上,慢慢靠近。
“別叫啦,我不是壞人。”他輕聲說著。
狗漸漸安靜下來,搖著尾巴趴在地上。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探出頭來。
“老人家,我是新來的副鎮長,來看看您。”
老人沒說話,隻是側身讓他進去。屋裏陳設簡單,但很整潔。
桌子上放著一本破舊的《農業技術手冊》,封麵蓋著一個印章:“周逸群藏書”。
丁義珍心頭一震。他記得父親說過,周逸群是管家周爺爺的名字,也是家裏最信任的人之一,現在負責華人華商銀行的業務。
這本書怎麽會出現在這個偏僻山村的孤寡老人家中?
他沒有當場追問,而是耐心詢問了老人的基本情況,做了記錄,並表示會盡快為他申請補助。
臨走前,老人低聲說了句:“年輕人,做事別急,慢慢來。”
丁義珍點頭致謝,走出門外,回頭望了一眼那間老屋。夜風吹過,帶著一絲涼意。他握緊手中的記錄本,心裏湧起一股莫名的責任感。
這一晚,他在宿舍裏點著煤油燈,寫下第一篇工作日誌:
> “今天第一天到任,看到的是現實,感受到的是責任。
這裏的一切都很樸素,但正是這種樸素,讓我更加堅定了自己的選擇。
我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麽,但我深刻的知道,這裏的人民需要改變。”
寫完最後一個字,他熄滅煤油燈,躺在床上,聽著窗外的蟲鳴與狗吠,心中卻異常平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