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考察市場探虛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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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陽光剛爬上青山鎮的電線杆,丁義珍已經拎著個帆布包站在鎮政府門口。
包裏塞著幾張打印出來的表格,是他昨晚熬夜做的調研模板。他低頭瞅了眼手表,七點五十八。
“你倆可算來了。”他抬眼看見王大陸和李響一前一後走來,一個夾著公文包,一個嘴裏還嚼著油條。
“早飯都沒吃完就被你電話催過來,”李響咽下最後一口,抹了把嘴,“這調研真比出警還急?”
“出警是破案,調研是救命。”丁義珍把表格分給他們,“廠子不死,鎮子才有活路。”
王大陸翻了翻表格,挑眉:“還挺專業,連倉儲損耗率都列進去了?”
“老劉昨天隨口提了一句,說上個月一批罐頭壓了半個月才走掉,光倉庫租金就虧了八百多。”丁義珍說著,三人已朝鎮中心走去,“國內都賣不動,還談什麽擴大生產?不往外走,等死。”
李響嘖了一聲:“老劉這人,平時看著憨,其實精著呢,他那話八成是順嘴抱怨,你也當真?”
“抱怨裏才有真話。”丁義珍腳步不停,“老百姓不說數據,但日子過得緊不緊,一句話就聽得出。”
他們第一站還是“老劉記”。老劉正蹲門口刷拖把,見他們來,咧嘴一笑:“喲,三位大忙人,又來指點江山?”
“指點不敢,取經來了。”丁義珍把一張單子遞過去,“老劉,把你最近三個月的進貨單和銷售台賬,借我們看看,不拍照不外傳,就在這兒看。”
老劉愣了下,手裏的拖把杆咚地杵在地上:“你這是要查我賬?”
“不是查你,是算全鎮的命。”王大陸接過話,“咱們要是能把東西賣到北極去,你這店裏的肉菜成本都能降下來。”
“北極?”老劉瞪眼,“那不是熊瞎子住的地兒嗎?”
“熊瞎子不吃罐頭,人吃。”李響笑出聲,“你這飯店要是能搭上船,以後招牌菜就叫‘極地風味燉肉’。”
老劉半信半疑地進屋翻出幾本手寫賬本。丁義珍蹲在門口小板凳上,一筆筆抄錄數據。王大陸則拉著老劉問供貨渠道,李響幹脆鑽進後廚,扒拉著冰櫃裏的食材看產地標簽。
“麵粉,每噸比鄰縣貴一百二。”丁義珍抬頭,“油,貴八十。肉,冷鏈貴,但本地屠宰場壓價壓得狠,這塊反而便宜。”
“便宜也沒用。”老劉歎氣,“上個月有批紅燒牛肉罐頭,客戶訂了兩百箱,結果臨發貨說不要了,我退給廠裏,人家隻肯收一半,剩下全砸我手裏。”
“為什麽不要了?”王大陸追問。
“說是超市銷量不好,貨架都堆滿了。”老劉攤手,“現在誰還吃罐頭?年輕人嫌不新鮮,老頭老太太又怕鹽多。”
丁義珍把這行字重重圈上。他合上本子,抬頭:“老劉,如果有人包銷,你敢不敢多訂?”
“包銷?”老劉樂了,“你當我是國營商店?我一個小飯館,月銷五十箱頂天了。要真有大客戶,得找糧油公司、副食批發站。”
“那就去。”丁義珍站起身,“下一個,糧油公司。”
三人轉戰鎮糧油站。負責人姓趙,四十來歲,說話慢條斯理,眼神卻透著精明。他聽完來意,笑了笑:“你們這是要搞出口?”
“先摸摸底。”王大陸亮出鎮政府的介紹信,“看看咱們的東西,有沒有走出去的本錢。”
趙站長點頭,叫人拿來幾份報價單。麵粉、大米、食用油,價格列得清清楚楚。可丁義珍一眼看出問題——三家供應商,報價居然差了近兩百塊。
“為啥差這麽多?”他直接問。
“運輸費不一樣。”趙站長輕描淡寫,“有的包送到,有的得自提。”
李響冷笑:“自提?你們這鎮子巴掌大,送一趟能差兩百?”
趙站長臉色微變,但很快堆笑:“市場行情嘛,總有浮動。”
王大陸忽然插話:“這樣,我們先訂三十噸麵粉,三個月用量,現款預付百分之三十,你給我們個實價。”
趙站長愣住:“你們……真要訂?”
“不然白跑一趟?”王大陸盯著他,“但有個條件——價格鎖定,三個月內不許漲。”
趙站長搓著手,猶豫片刻:“那……得加五十塊,算個‘保供費’。”
“保供?”李響差點笑出聲,“你這是保你自己發財吧?”
丁義珍沒說話,掏出手機拍下合同樣本。運輸條款那一欄,果然寫著“依市場行情調整”。
“這詞兒,聽著耳熟。”他收起手機,“趙站長,咱們不搞突擊檢查,但數據得真實。你要是虛報,最後坑的是全鎮的廠子。”
趙站長訕笑:“哪能呢,都是實誠生意。”
從糧油站出來,王大陸皺眉:“這幫人,鼻子比狗還靈,聽說要辦廠,立馬坐地起價。”
“所以不能空口許諾。”丁義珍說,“先小批量試單,穩住上遊,也防著他們囤貨。”
李響忽然道:“我剛在糧油站後院看了,那幾個倉庫,一半空著。”
“產能過剩。”王大陸歎氣,“廠子接不到單,機器都快生鏽了。”
下午,他們又跑了兩家酒廠和三家副食批發點。情況大同小異:需求疲軟,庫存積壓,供應商卻趁機抬價。丁義珍的筆記本上密密麻麻記滿了數字,像一張張訴苦狀。
傍晚六點,鎮政府小會議室亮起燈。
三人圍桌而坐,桌上攤著十幾張紙,是匯總後的調研數據。
“全鎮食品廠平均產能利用率,38.7。”丁義珍指著一張手繪柱狀圖,“鄰省出口口岸,同類罐頭批發價是咱們本地售價的2.3倍。運費如果控製在每噸八百以內,淨利潤能到18以上。”
王大陸盯著數據,仍皺眉:“可北極那邊真能消化這麽多貨?萬一人家不收,咱們可就全砸手裏了。”
“國內都賣不動,還怕砸?”李響反問,“不出去,才是真砸。”
“問題是,咱們沒出過海。”王大陸抬眼,“甫光叔的船隊……真能進北極?那邊冰層厚,航線複雜,不是普通貨輪能去的。”
丁義珍頓了頓。
他想起甫光在電話裏那句“有門路”,輕描淡寫,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底氣。
可底氣,不能當合同用。
“所以才要先確認。”他聲音沉下來,“我們下一步,得派人過去實地考察。眼見為實,耳聽為虛。”
“誰去?”李響問。
“得懂外貿,懂物流,還得信得過。”丁義珍緩緩說,“我打算找李響你那個戰友,先聯係一家靠譜的出口代理,看看能不能搭個便船。”
王大陸點頭:“行,我這邊繼續跟糧油站談,先把原材料成本壓下來。”
李響忽然一拍桌子:“等等,運輸條款那事兒,你拍了照,是不是得留個底?萬一以後扯皮……”
丁義珍從包裏抽出一張a4紙,上麵是合同局部掃描件,運輸條款那一行被紅筆圈出。
“已經發到郵箱了。”他抬頭,“不把主動權攥在手裏,談再多都是白搭。”
王大陸看著那張紙,忽然笑了:“你還真當回事。”
“不當回事,事就當咱們。”丁義珍收起文件,站起身拉開會議室門,走廊的燈光斜斜照進來,把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長。
王大陸低頭翻著筆記,隨口問:“你說甫光叔的船隊……真能進北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