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暗中調查摸底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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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義珍把手機收進包裏,臉都沒抬。李宏偉那幫人還堵在路上,鋼管在手,對講機捏得死緊,等著他炸。
    “調頭。”
    司機愣了:“真走?”
    “不走等他們請吃飯?”
    車緩緩後退,泥路窄,退得慢。
    李宏偉站在車頭,嘴咧著,像是贏了。丁義珍透過車窗看他,眼神像看一塊路邊的爛木頭,沒情緒,也沒火氣。
    車拐出兩公裏,停在鄰村小學門口。丁義珍下車,摘了領帶塞進包裏,外套脫了搭在胳膊上,襯衫袖子卷到肘,拎著公文包的手換到左手,整個人從“常務副市長”變成了“跑業務的中年男人”。
    “你先回。”他對司機說,“晚上七點,老地方接我。”
    司機走後,他沿著土路往莽村繞,專挑沒監控的小道。半小時後,從村後一條排水溝邊上翻牆進了村,鞋上沾了泥,褲腳蹭了灰,活像個收舊貨的。
    他先去了廢品站。
    老頭還在剪銅絲,頭都沒抬:“又來了?不是說了不收外人?”
    丁義珍蹲下,掏出一包紅塔山,抽一根遞過去:“叔,我不是租房的。我是做廢品回收的,北邊幾個廠子我都熟,銅價比這兒高兩毛。”
    老頭眯眼看他:“你這身板,不像幹這行的。”
    “我以前在鋼廠扛過包。”丁義珍咧嘴一笑,“後來廠子倒了,隻好改行。”
    老頭沒接煙,但也沒趕人。丁義珍自己點上,蹲著吸了一口:“你們這兒,收東西得交費?”
    老頭眼神一沉:“誰告訴你的?”
    “剛才路過一家小賣部,老板說的。說每周交二百,不然晚上電就停了。”
    老頭冷笑:“他倒敢說。前天他家冰櫃讓人砸了,就因為拖了三天沒交。”
    “這錢交給誰?”
    “宏達服務隊。”老頭吐了口煙,“李宏偉的隊伍。”
    “聽著像正規公司。”
    “注冊了,營業執照也有,法人是李宏偉他舅。其實就是收保護費的殼子。”
    丁義珍點點頭,從包裏掏出個小本子,記了兩筆:“那要是我不交呢?”
    “那你連廢品都收不走。”老頭指了指溝邊一輛三輪,“上個月有個安徽人,收了半車鐵,剛出村口,輪胎全被人紮了。第二天他車就燒了。”
    “報警了?”
    “報了。派出所來人看了看,說‘民間糾紛,自行調解’。”
    丁義珍笑了:“調解?怎麽調?”
    “賠李宏偉八百,寫個保證書,說以後絕不進村收貨。”
    他合上本子,又問:“村裏誰說了算?李宏偉?”
    “他算個屁。”老頭壓低聲音,“他爹李有田,才是真老大。六十年代的老黨員,七十年代民兵連長,現在雖然退了,但村委開會,他不點頭,誰都不敢拍板。趙立冬上任那年,還親自來給他拜年。”
    丁義珍眉毛一挑:“市長?”
    “嗯。帶著水果和煙酒,笑得跟親兒子似的。”老頭冷笑,“你說這村,誰敢惹?”
    丁義珍沒再問,抽完煙,把煙頭踩滅,起身走了。
    他沒直接出村,而是轉去小賣部買煙。櫃台後是個中年女人,見他進來,下意識看了眼門外。
    丁義珍掏出五十:“來包玉溪。”
    女人找錢時,他瞥見櫃台底下壓著一張手寫賬單,上麵寫著:
    “宏達服務隊,維修費,300元”
    “同日,安保費,200元”
    “水電維護,100元”
    他多看了兩眼,女人立刻把賬單抽走塞進抽屜。
    “你家這費不少啊。”丁義珍隨口說。
    “村裏統一收的。”女人低著頭,“不交不行。”
    “這宏達服務隊,真幹事嗎?”
    “幹。”女人冷笑,“半夜砸你門,算不算幹事?”
    丁義珍沒再問,拎著煙走了。
    他順著村道往裏走,路過一家麵館,招牌寫著“徐記麵館,十年老店”。門口停著兩輛黑色轎車,車牌被泥糊了。店裏人不少,但氣氛悶,沒人說話。幾個穿黑夾克的年輕人坐在角落,手臂上紋著青龍和刀疤。
    他進去,要了碗牛肉麵。
    麵端上來,他慢慢吃,眼睛掃著店。後廚門口有個小門,簾子一掀,常有穿西裝的男人進出,手裏拎著文件袋。有一次,一個穿皮鞋的出來,鞋底沾著泥,像是剛從工地回來。
    鄰桌兩個中年男人在聊天。
    “徐老板這回又拿了個拆遷單。”一個說。
    “哪個?”
    “東區那片老廠房,聽說補償款三億,他公司中標。”
    “他哪來的資質?”
    “掛靠的國企,走的綠色通道。”另一個壓低聲音,“聽說趙市長弟弟的秘書,是他表親。”
    丁義珍低頭吃麵,耳朵豎著。
    “那莽村這塊地呢?”第一個問。
    “也在他手裏。宏達服務隊簽的前期清表合同,每畝給村裏三千,實際市場價兩萬。”
    “李有田答應了?”
    “他不答應,地早被推了。徐老板每年私下給他十萬,說是‘顧問費’。”
    兩人吃完走人。丁義珍多坐了十分鍾,才起身離開。
    他沒回住處,而是找了個路邊電話亭,投幣撥了個號。
    “老劉,是我。”他說,“查兩個事。第一,宏達服務隊的注冊信息、股東結構、近三年所有合同。第二,徐江名下公司,特別是‘海江建設’,查它近三年所有中標項目,尤其是和市住建局、國土局有關的。”
    “你要動他?”電話那頭聲音低。
    “不動。先摸底。”
    “你可小心。徐江背後有人。”
    “我知道。”丁義珍看著對麵牆上“拆”字的紅漆,“所以我現在不是副市長,是個收廢品的。”
    掛了電話,他沿著街邊走,路過一家打印店,進去要了張京海市地圖,讓店員圈出所有“徐記”名下的店麵和工地。
    店員一邊圈一邊說:“這人厲害,麵館、運輸、建材,啥都搞。聽說還開了個賭場,在郊區。”
    丁義珍沒接話,付了錢,拿著地圖走了。
    晚上七點,司機準時到老地方接他。車裏,他把地圖攤開,用紅筆標了七個點——全是徐江的產業,其中三個緊挨著政府項目用地。
    他又翻開筆記本,寫下:
    “李有田父子:控村,收保護費,基層權力空心化。”
    “宏達服務隊:合法外衣,實為暴力收編。”
    “徐江:借拆遷斂財,政商勾結,路徑清晰。”
    “趙立冬:未直接露麵,但其弟秘書與徐江關聯,不可忽視。”
    他合上本子,靠在座椅上。
    手機震動,是老劉回信:
    “宏達服務隊,注冊法人李大柱,李宏偉他舅。股東無異常,但資金流水顯示,每月十五號固定向一個私人賬戶轉賬八萬,收款人:李有田。”
    “海江建設,近三年中標六項政府工程,總金額超四億。其中三項審批經趙立冬分管的市建委,簽字人:王文革,趙秘書表哥。”
    丁義珍盯著那條信息看了十秒,把手機倒扣在腿上。
    車駛過市區高架,路燈一盞盞掠過車窗。
    他忽然說:“明天,幫我約市建委那個王文革,就說有個項目想谘詢。”
    司機問:“真約?”
    “約。”他聲音平靜,“我得看看,這水到底多深。”
    車拐進小區,停穩。他下車,抬頭看了眼自己住的那層,燈沒開。
    他站在樓下,沒動。
    三分鍾後,他轉身走向小區後門,穿過一條小巷,進了一家二十四小時便利店。
    他買了包煙,一杯熱咖啡,然後坐在門口的長椅上,打開地圖,又翻出本子。
    筆尖懸在紙上,遲遲沒落。
    遠處,一輛黑色轎車緩緩駛過,車窗貼膜,看不清裏麵。
    丁義珍沒抬頭,隻是把煙掐了,咖啡杯捏在手裏,熱氣慢慢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