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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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前她是絕不對我說這些事情的,是有一次她休息時被我發現了。那一病,她從鬼門關走了一趟,九死一生,才換來一些生機,生生熬了過來。”
    “可恨她前夫一家,在她重病時,無一人看望。甚至照顧她的丫鬟也是偷懶的,藥想熬就熬,不想熬就扔她在一旁。”
    “生生將她熬成枯木,之後雖然好了,可落下了大病。隻要過上大半個月就必須要沉睡一日,否則就會大病一場。”
    又道,“我之前也請名醫看過,說是重病留下的血枯,好好養著還能活到晚年。要是經常突發,恐怕中年過不了。”
    四目相對,趙琰無法相信地問,“會不會是民醫診斷有誤呢?”
    百裏搖頭,“要是有誤才好,她這般年輕,本該天真浪漫,可卻被往事深深拖累,成了無心的枯木人。不怕大人怪罪,草民一直想問,她那前夫到底是京城哪家啊,怎麽心黑成這樣,這樣折磨一個孤女。要是不喜歡直接不要同意當初的約定就是,為什麽又要娶,娶了又將人放在一邊,真是好事占盡,將人折磨透了又趕出來。”
    “說句不雅的話,真是做了婊子還要立個牌坊!”
    百裏的話如同淩心錐,生生紮在他心底,他臉色慘白後退幾步,喃喃自語,“原來是這樣……”
    百裏見他神魂不在一般,有些擔憂自己是不是得罪人了,莫不是畫棠的前夫是這位趙大人的好友,他補救說,“大人莫怪,是草民唐突了。”
    趙琰搖頭,壓住心頭的痛楚問,“她跟你說過京城的事嗎?”
    百裏遺憾搖頭,“沒有,如果有的的話。我就不會來問大人了,想來是被傷透了心。我之前聽她師傅講,三年前她回來時,死灰一片,不見生機,每日也隻知道做活,完全不將自己當個人看,如今看了,連大人也不知,她那前夫一家定是官位甚高,草民也隻恨沒個官身,不然定要敲鑼打鼓將那一家宣之於眾!”
    說完又看趙琰臉色,隻覺得這位大人,臉色更加沉鬱,也不說話,隻一味地盯著院中的門。
    這時百裏心想這位大人可能不是站在他這邊的,天高皇帝遠,既然如此他也沒什麽好怕的,繼續罵了起來,“真是想起來就牙癢癢,你說怎麽會有這樣的人呢。活活想要將人折磨死啊,幸好畫棠沒個孩子,不然恐怕孩子都保不住。可也奇怪,他們成婚三年了,連個孩子也沒有,不會是讓她吃了什麽墮胎藥,或者避子湯吧!”
    趙琰聽完隻覺得渾身鮮血凝固一般,整個人都止不住的有些顫抖。
    他隻覺今日心頭的那點喜悅全部散去,圍攏上來的全是恐懼和痛楚。
    他終於明白了,他是多麽可笑,他以為自己的三言兩語就能取消以往她受的苦。
    他以為他誠心道歉,就能挽回,甚至美滿想著再續前緣。
    如今他才明白他是多麽可惡。
    早在她離開時,就已經將他打入無邊煉獄,怕是永世不得超生。
    他踉蹌著扶住旁邊的籬笆,喉間泛起腥甜,他拚命咽下,指甲捏的發白,汗珠從頭上落下。
    痛楚和悔恨生生折磨他,將他撕扯成兩邊。
    雙眼壓抑著情緒,熬得通紅一片,可終究沒有抵過心頭的痛恨,他痛恨自己以前的殘忍,‘噗’一大口鮮血從他口中噴湧而出。
    “啊!公子,公子……你這是怎麽了。”
    “大人,你沒事吧……”百裏雲舟又是茫然又是驚訝。
    好好的,這位趙大人突然就心如死灰般口吐鮮血。
    他也有些怔愣住,覺得這位大人怕是有什麽痛苦的傷心事。
    “趕緊找民醫過來……”他急忙扶助趙琰的身體,吩咐一旁的安福。
    “不,不用……”趙琰從懷中拿出一方麵帕,極其冷靜地擦拭嘴角的血。
    “公子……公子你這是怎麽了,你要是有什麽事,奴才怎麽跟夫人、相爺交代啊……”安福心驚膽戰,就要將他家公子托付百裏,好去找民醫來。
    趙琰抓住安福,絕望的眼再次冷靜,“不用大驚小怪,隻是……急火攻心。最近有些案子難以處理而已……”
    說完又再次站起身,白著一張臉吩咐安福,“此事不要讓夫人擔憂,我沒事。”
    安福到底不敢忤逆,害怕地不知所措點頭。
    百裏雲舟心中雖然疑惑,但見趙琰並沒有打算細說,就著他的話,應和,“大人多保重身體,泉州有大人這樣的父母官,是百姓的福氣。”
    趙琰無任何表情,讓安福搬來幾條凳子,跟著百裏坐在小院前。
    期間百裏又回去拿了些藥,等到日落西斜,安福覺察自家公子就像岩石旁的雕塑,一動不動。
    太陽沉了下去,月亮升了上來,安福想叫公子吃飯,又不敢打擾。
    他讀書少,不知道他家公子怎麽了,但公子周身的死寂,告訴他,不要去打擾。
    他又陪著在外等了許久。
    月亮升在上麵,光輝落在前方的小院。
    原本漆黑一片的小院終於亮起了燈。
    趙琰迅速站起身,百裏第一個走了進去,敲門,“畫棠,你好點沒。我給你拿了藥。”
    房門打開,睡了一天的俞畫棠恢複了力氣。
    兩人分別站在門邊的一左一右。
    左邊那位神情淒廖,一雙眼睛滿是心疼。
    右邊的這位拿著一包藥,鳳目流轉,將她從上到下審視了一遍。
    她不知趙琰為何如此,隻覺今日的他沒了以往的風采。
    “我沒事,隻不過睡得久而已。”接過百裏的藥,她又道,“你們怎麽都在這裏?”
    百裏見她沒事,恢複以往的打趣,“趙大人愛民如子,聽說你生病臥床,也跟著我在外等了一天呢。”
    俞畫棠驚訝他的所為,也不知說什麽,見天色太晚,“你們也累了一天,早點回去休息吧,我也沒事。”
    “行行行,我們等會就走,現在你也吃點東西,這飯菜我可是一直備著呢。”
    “難為趙大人今日受累,也賞臉一起吃個便飯吧。”
    說完吩咐下人,從畫棠院中搬出桌椅,擺上飯菜,倒上熱湯。
    俞畫棠嚐了幾口,歉意道,“又讓你破費了,等發了月銀我給你。這頓飯就當做我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