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裏，老周除了下棋，最愛喝茶。
    他手裏的搪瓷缸從不離身，無論茶葉貴賤，他都照喝不誤，以至於工資大多花在買茶上。
    當林楓見到老周時，幾乎認不出他了。
    從前那個愛笑愛鬧的小老頭，如今已成了又黑又矮又瘦的禿頂，連曾經稀疏的頭發也掉光了。
    老周眼窩深陷，下巴突出，身形佝僂，滿臉迷茫，機械般用左手握著大掃帚掃地。
    "老周！"
    林楓輕聲叫了一聲。
    他緩緩抬頭，迷茫的眼神逐漸明亮，隨即認出了林楓。
    "小林？是你？你怎麽會來這裏？"
    老周難以置信地看著林楓，恍若隔世。
    他從未想過這輩子還能再見到林楓。
    "我下鄉有點事，順便過來看看您。"
    林楓強忍心酸，勉強露出笑容。
    "我這樣子，是不是讓您笑話了？"老周自嘲一笑。
    這時，兩個年輕人走近，高聲質問林楓的身份。
    "我是紅星軋鋼廠委員會副主任，來你們南郊農場檢查工作，這是我的證件。"
    林楓遞過證件，板著臉，語氣平靜。
    兩人接過證件，大吃一驚。
    "原來是林主任，抱歉打擾，多多包涵。"
    二人趕忙歸還證件，堆起笑臉道歉。
    "你們這裏的負責人在哪？讓他過來見我。"
    林楓氣場十足，臉色嚴肅地說。
    "林主任，站長去城裏辦事了，您有什麽指示，我們都可以傳達。"
    一個年輕人陪著笑小心翼翼地說道。
    "王站長不在啊？我想和他聊聊工作經驗，既然他不在就算了。
    不過我發現你們農場的衛生條件挺差，特別是廁所，衛生狀況堪憂，一到夏天，蚊蠅滋生，豈不是到處都是？"
    "等王站長回來，請務必轉告他，我建議他改善廁所衛生，不然夏天容易引發疾病。"
    林楓直言不諱，指出問題所在，嚇得兩個年輕人臉色發白。
    他們立刻拿出筆記本，將林楓提到的問題逐一記錄。
    "記錄完後必須整改，絕不能疏忽大意，各項工作都不能出錯。"
    林楓話音剛落，兩個年輕人額頭冒汗。
    “是是是，林副主任，我們絕不敢掉以輕心，一定會認真整改您指出的問題。”
    兩位年輕人連連點頭，對林楓充滿敬畏。
    “好了，你們先去處理這些問題吧。
    我得找老周談幾句，要好好批評教育他。”
    林楓話音剛落，那兩人立刻轉身離開，仿佛得了大赦一般。
    老周在一旁忍俊不禁，等兩人走後，他笑著對林楓說：“林副主任，你現在可真是威楓凜凜啊，這氣勢讓人不敢直視。
    一年不見，變化真大。”
    林楓笑著回應：“館長，您就別取笑我了。
    我這次是特地來看您的。
    您右手怎麽了？剛才我遠遠看見您用左手掃地，您不是慣用右手嗎？”
    老周苦笑著搖搖頭：“別提了，我的右手受了傷，手筋都被傷到了，現在基本廢了。”
    林楓聽後大吃一驚，他知道這次事件的嚴重性超出了想象。
    “到底怎麽回事？是誰下的手？怎麽下手這麽狠？”
    林楓焦急地追問。
    “我能治這種傷，不過時間太久，已經兩個月了，恐怕難度很大。”
    林楓認真地說。
    “沒用了，時間太長了，我已經放棄了希望。”
    老周歎息道。
    “跟我來，我住的地方簡陋得很，氣味也不好聞，您別介意。”
    老周帶著林楓來到他的住處，那是一間非常狹小的屋子，僅有一張小床，床上的被褥又髒又亂。
    門口有個爐子，上麵燉著一把水壺，旁邊還有一個舊暖瓶和一口生鏽的鐵鍋。
    窗戶旁邊有個破水缸，裏麵裝著半缸混濁的水，不知是河水還是井水。
    “館長，這是您住的地方？這也太簡陋了吧？平時您吃什麽啊？”
    林楓強忍心中酸楚，問道。
    老周淡淡地說：“他們每天都會送吃的過來。”
    ——“有時是地瓜，有時是高粱窩窩，能送來一兩個棒子麵窩窩頭，我就感激不盡了。”
    老周自嘲地笑著。
    林楓明白，地瓜填不飽肚子，高粱窩窩容易讓人便秘，唯有棒子麵窩窩還能勉強接受。
    看著老周當前的生活狀況，比他之前去更遠的地方接冉秋葉父母時還要艱難。
    “館長，咱們先不說別的，讓我看看您的右手，看看能不能幫您接上手筋。”
    林楓說道。
    “稍等一下，我要先把我的手洗幹淨，別讓我的髒手弄髒你的手。”
    老周笑了笑，挽起袖子，用左手洗淨右手後遞向林楓。
    林楓一看，眉頭微皺。
    老周的右手至關重要。
    幸好遇到的是他，否則這隻手必定廢了。
    “館長，您放心，我有辦法幫您治好。
    不過，待會可能會出血，您要做好心理準備。”
    林楓打開自己的鋁盒，裏麵裝著手術刀、手術針以及各種腸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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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關係，出點血沒什麽，如果你真的能把我的手治好，那你就是我的大恩人啊，小林。”
    老周情緒高漲，絲毫未因這次困境而沮喪。
    林楓笑著說：“我必須治好您的右手。
    我還等著您以後陪我下棋，繼續耍賴悔棋呢。”
    一邊說，一邊用消毒棉給老周整隻手及手腕徹底清洗消毒。
    “誰耍賴悔棋？”
    “你可不能這樣說小林。”
    “我老周什麽時候悔過棋？”
    “你的棋藝雖高，但我的棋藝也不差多少。”
    “這些年，我們下了上百盤棋，你贏了我幾盤？屈指可數，絕不超過十盤，大多數時候不都是和棋嗎？”
    老周笑得臉上發亮。
    他仿佛又回到了在老劉家和林楓下棋的日子。
    那時的時光多麽美好。
    可惜，美好的日子總是短暫。
    轉眼間便成了過去。
    再回想，早已物是人非。
    林楓已經開始為老周進行手術，先注射了  ，接著用手術刀切開肌膚，再處理血肉。
    鮮血瞬間流淌而出。
    林楓迅速施展醫術，以最快速度為老周接好斷裂的手筋，接著又馬不停蹄地進行縫合。
    完成縫合後，他再次用酒精仔細消毒。
    消毒結束後，林楓取出十幾包消炎藥交給老周。
    “手術順利完成，非常成功，我想今天你的手應該就能活動，過幾天就會完全恢複。”
    林楓特意花費一百點粉絲值，在係統商城購買了一顆【舒筋壯骨丹】。
    他打開一包消炎藥，將靈丹放入其中，讓老周當場服下。
    喝完消炎藥，老周心情好轉，笑著向林楓索要茶葉。
    “小林，你不知道，這裏偏僻得很，連買茶葉的地方都找不到。”
    “我有一年多沒喝茶了。”
    “真是饞得不行。”
    “你知道嗎，棗樹葉曬幹碾碎後，都能品出茶葉的味道呢。”
    “還有楊樹葉和榆樹葉，不過楊樹葉泡水太苦，榆樹葉泡水又澀。”
    “都不如真正的茶葉好喝啊。”
    盡管剛做完手術，老周仍不顧右手的狀況，笑著向林楓討茶喝。
    林楓明白，老周這個習慣是改不了的。
    就像老趙一樣，老趙寧願餓三天，也不願一天不抽煙。
    在北方，茶葉比煙還難找，尤其在這種地方，更不容易買到茶葉。
    難怪老趙對茶葉如此渴望，連棗樹葉都能喝出茶葉的味道來。
    “館長，我知道您離不開茶，所以我臨走前特地在供銷社花了五毛錢，給您買了半斤茉莉花茶。”
    “在哪？快拿出來！”
    老周激動得渾身發抖，兩眼放光。
    林楓從包裏拿出半斤茶葉遞給他。
    老周連忙雙手接過，打開茶葉包，貪婪地嗅著那沁人心脾的茉莉花香。
    那神情，仿佛癮君子犯了癮一般。
    “館長，你的右手……”
    林楓突然意識到什麽，驚訝地看著老周的右手。
    剛做完手術的右手竟然能抓東西了，像左手一樣穩穩地捧著那半斤茶葉，看起來毫無異常。
    “天哪！我的右手能抓東西了！”
    “真是太好了！”
    "神醫啊！小林，你真是神醫！"老周激動不已。
    他本以為自己的右手這輩子完了，但沒想到林楓做完手術後，他的手竟然能拿東西了。
    這種失而複得的喜悅讓他心潮澎湃，再加上喝了半斤茉莉花茶，老周簡直興奮到極點。
    "館長，手術剛做完，還是要注意傷口，別感染了。"林楓為老周的恢複感到開心。
    這是他第一次做外科手術，抱著試試看的態度，沒想到效果這麽好。
    係統出品的東西果然不同凡響。
    老周放下茶葉，仔細檢查右手，發現已經不再流血，也沒有痛感，隻有輕微的癢意，看起來和普通的手差不多。
    "好了，小林，你說得對，你確實是神醫。"老周用剛動過手術的手比了個大拇指，真心佩服地說道。
    "館長，您太客氣了。"林楓微微一笑，謙遜地說。
    "以後別叫館長了，都是這兩個字惹的麻煩。
    叫我老周就行。"老周找到搪瓷缸子，準備泡杯濃茶慶祝。
    林楓看了眼係統，驚訝地發現老周竟然在短短十分鍾內為他貢獻了八萬粉絲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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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楓治好老周的手後，留下半斤茶葉、十個玉米麵窩頭、一些肉幹和鹹菜，還特別帶走了二十包消炎藥。
    "小林，你放心，我的命很硬，不會那麽容易出事的。"
    "你早點回去吧，天色不早了，就不留你吃午飯了。"
    老周笑著送林楓走出他的小屋。
    林楓剛出來就明白了，為什麽老周家有奇怪的味道，原來緊挨著的是豬圈。
    “哈哈，我現在想通了，一個人住挺孤單的，現在有這麽多豬給我作伴，感覺就像要去西天取經的唐僧一樣。”
    老周自嘲地笑道。
    林楓看到他光溜溜的頭，忍不住笑了起來。
    “老周，能這麽樂觀最好。”
    “還記得老趙嗎？那個愛抽煙的校長，他現在在紅星圖書館工作，也在我的小印刷廠幫忙，他說就是為了賺煙錢。”
    “什麽？老趙在你那兒？他怎麽沒死？我以為他早去了。”
    “哈哈，改天我要見見他，聊聊這些年的事。”
    “小林啊，我們這些老家夥該怎麽
    “誰能想到幾年間，你就成了我們這些老人的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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