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1章 紅樓13
字數:4599 加入書籤
史湘雲給她的扇袋被她帶在身上,自是讓別人解了去。
阿霜低頭,“雲哥哥,對不起。”
史湘雲的眉眼染上淩厲,“他的你就好好收在懷裏,我的就讓人解了去,這是什麽道理?”
阿霜不想傷了他的心,於是不敢看他的眼睛,她越逃避,史湘雲就追得越緊,他忽的靠近,緊緊抓住她的手。
“真是壞極了。”
見她躲避的樣子,史湘雲柔了語氣,極輕地說道,“你說對不起我,那要怎麽補償我,嗯?”
兩人離得很近,距離過分曖昧,再近一點就能吻上去,偏偏他的尾音也是繾綣的,阿霜抬眼,史湘雲烏黑的眼珠映入她的眼簾。
林岱玉隻看到史湘雲忽的站到她麵前,擋住阿霜的所有表情。
見阿霜沒有反應,史湘雲垂下眼瞼,目光落在她的唇上,然後越發靠近,千鈞一發之際,阿霜退後幾步,“雲哥哥,不可以。”
從上次史湘雲的反應中,她知道了人是不能亂親的。
被她拒絕,洶湧苦澀的海水瞬間將他吞沒,史湘雲無法呼吸,心痛得快要死掉,他沉下眉眼,一甩袖子就要離去。
阿霜追上去,拉住史湘雲,史湘雲猛地停下,回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停下的瞬間,阿霜也感覺到自身後傳來拉扯的力道,於是回頭,剛好錯過史湘雲的那一眼。
拉她的人正是岱玉。
得知自己的香袋被她好好收著,林岱玉的氣消失得無影無蹤,如今見史湘雲負氣,阿霜也要跟著他走,於是下意識攔住,“你要跟他走?”
史湘雲也緊握住她的手腕,問,“你跟他走還是跟我走?”
阿霜不知道怎麽選,無論怎麽選,都會得罪另一個人,於是她說,“雲哥哥,別走好不好。”
她不會跟著別人走,隻會讓人為她留下。
史湘雲冷笑一聲,“你這輩子都別想再看到我了。”
說罷,他快步離去,走出房間後,他沒有回到自己的屋子,而是藏在了一旁的竹林裏。
他其實本來就是要走的,元春即將回賈府省親,他是外姓客居之人,這種皇家盛事,他自然不能待在這裏,如今已經回稟了老太太,等明日就回去。
如今剛好借此遠離,撫平心中的痛苦。岱玉來了之後,一切都變了,阿霜傷了他的心一回又一回。
不一會兒,史湘雲看到兩道直直奔入他房門的背影,心間一鬆,眼裏卻又有了淚意。
他忍不住在心中嗟問,我在你眼裏,難道就僅僅隻是哥哥嗎?
你說你沒有情,為何又對那岱玉貼心愛護?
他明明也母父雙亡,寄人籬下。
為何唯獨隻偏愛那岱玉?
他倒寧願她多情!
……
元春省親那日,賈母身著朝服,領合族女眷及其夫侍在正大門外翹首以盼,一家人從天亮等到天黑。
聽聞省親這日,宮中夫侍並不能白日就立即歸家,白日需得先在宮中聽召,未初刻用過晚膳,未正二刻到寶靈宮拜佛,酉初刻進大明宮赴宴,戌初才起身。
畢竟身為君侍的職責,怎麽能因為省親耽誤了呢。
當聽到太監的唱喏聲,眾人便知貴君到了,手執鎏金宮燈的宮人過了之後,十八對龍旌鳳翣緩緩而來,元春的鑾駕之下,陸續跪伏的錦緞衣袍如浪一般此起彼伏。
等入了正堂,見過家人,元春頃刻間淚如雨下,“田舍之家,雖齏鹽布帛,終能聚天倫之樂,今雖富貴已極,卻骨肉各方。”
元春離家多年,團聚不過一時片刻,自然該有些怨氣,可這般光明正大地控訴,萬一讓別人聽去了可怎麽辦,賈政一時有些慌。
她正了正身形,恭恭敬敬道,“臣不過草莽寒門,得今上看重,又因祖上有些德行,才有機會為百姓做些實事。
臣有小小官職,一家上下能夠糊口,您如今入宮為侍,又得了省親的恩典,更該感謝皇上的隆恩。”
如何能自怨自艾呢?腦袋還要不要了。
“臣自然該為陛下肝腦塗地,您也要好生伺候陛下,全了忠孝之意,至於家中,無需牽掛,天子腳下,我們一家都很好。”
賈政全是官腔,保準挑不出一絲錯處。
元春被點醒,看了眼隨侍的人,這裏麵保不準就有宮中的耳目,於是他也跟著點點頭,“今上隆恩,侍瑾記於心,自當盡心竭力,母親父親在家中也要保重,不用惦記我。”
賈政的神色柔了些,道,“家中一切都好,不過唯一擔心的就是你妹妹,她不愛讀書,沒個正形。”
“不過園中所有亭台軒館的匾額都是她所題,貴君可要一觀?”
俗話說長兄如父,昔日元春在家時,十分愛護幼妹,他在宮中常惦念著她,如今聽到賈政這般說,瞬間不再傷感。
將那些匾額拿來看,元春一一誇過,又為省親別墅賜名“大觀園”。
而後又令眾男兒作詩,一一看過,元春得出結論,終是薛林二人不同。
也真是巧了,這兩人都與阿霜有些關係。
一位是賈母為她挑的,一位是王氏屬意的。
元春的目光落在紙卷上,上麵正是:
《杏簾在望》林岱玉
杏簾招客飲,在望有山莊。
菱荇鵝兒水,桑榆燕子梁。
一畦春韭綠,十裏稻花香。
盛世無饑餒,何須耕織忙。
元春看到“盛世無饑餒,何須耕織忙”時,忍不住點了點頭,簡潔自然,又是尋常民間之景,旁敲側擊地歌頌了皇家恩德。
呈到禦前,必然龍顏大悅。
元春是皇帝的侍,回家省親,是皇帝的恩德,他省親的主要任務不是探親,而是宣揚皇家。
岱玉此詩作得極好,即使是列為魁首,也綽綽有餘。
寶釵的當然也不錯,工工整整,端的是一個滴水不漏,毫無錯處。
不過岱玉的更合適。
元春自然是支持薛賈聯姻的,他的父親王氏,姨母王子騰,也是這樣想的。
但他今日見了岱玉,發覺這人是出眾的,能與他的妹妹相配,若不是家族使命,他與阿霜倒也算一對佳偶。
可惜了。
評了魁首後,已不早了,再過一時半刻,元春就得起駕回宮了。
臨走前他頒下一道旨意,讓家中的姊妹兄弟們入住大觀園,免得空置了。
梨香院離得遠,不方便走動。而岱玉又與妹妹住在一處,實在礙眼。
元春賜居大觀園,又給各姊妹兄弟賞了東西。
阿霜與寶釵的一樣,都是上等宮扇兩柄、紅麝香珠二串、鳳尾羅二端、芙蓉簟一領。
其它人隻有宮扇與香珠,岱玉也是如此。
阿霜疑惑,為何哥哥唯獨給她和寶釵賜了一樣的。更何況,這鳳尾羅、芙蓉簟……
阿霜不愛學讀那些正經的考取功名的書,偏愛些雜書雜詩,揀著長輩不許看的書看,她聽過李商隱的“鳳尾香羅薄幾重”、白居易的“芙蓉帳暖度春宵”,因而知道鳳尾羅、芙蓉簟有些特殊的意義。
她若是再年長些,娶了夫侍,便知這鳳尾羅、芙蓉簟二物是男兒嫁妝中必不可少的東西。
“怎麽我與林弟弟不一樣,反倒與薛哥哥一樣?”
“還有,我和薛哥哥怎麽多了這兩樣?”
